□　许永强

  《诗经·秦风·车邻》：“阪有漆，隰有栗”，友人欢聚作乐，门前高坡上栽着漆树，洼地里生长着茂盛的板栗。《诗经》中，漆和楸树、泡桐、梓树都是重要的树种。涉及漆树的诗句还有《鄘风·定之方中》中“树之榛栗，椅桐梓漆”，《唐风·山有枢》中“山有漆，隰有栗”等诗句。

  漆树原产中国，别名山漆，漆树科漆树属落叶乔木。每年的5-6月开花，为黄绿色，圆锥花序。7-10月结果，为椭圆形，外果皮呈黄色，成熟以后它不会裂开，中果皮呈蜡质，具有树脂道条纹，果核棕色，果实比较坚硬。漆树全身是宝，漆木能做乐器、家具、装饰材料，种仁可榨油，果可制作甘油、油墨、肥皂等。漆液是天然树脂涂料，素有“涂料之王”的美誉。

  我国先民对漆的认识和利用的历史，非常悠久。漆树因外皮损伤会分泌液汁，并结膜，这一现象被先民觉察和认识。考古界在距今六七千年的河姆渡遗址发掘了一只漆木碗，化学成分为天然生漆。《山海经·西经》记载：“英鞮之山，上多漆木。”可见史前秦岭一带分布很多野生漆树。春秋时期，漆树得到社会的极大重视，出现了成片种植漆树的漆园，并设有专门的管理机构，庄子年轻时就曾在宋国蒙地当过管理漆园的小吏。《史记·货殖列传》：“陈夏千亩漆……皆与千户侯等。”说明到西汉时，已有大面积的种植漆，是社会财富和地位的象征。此后，历经二千多年，我国的漆艺达到顶峰，产生了与漆树有关的栽培技术、割树取漆、漆器技艺、漆画艺术丰富多彩的漆文化。成书于明代的《髹饰录》，是我国古代唯一传世的漆艺专著。该书记载了漆器制造方法、原料、工具及漆工禁忌，将漆器分为14类101个品种，在我国漆文化发展史上具有非常重要地位。如今，生漆是我国传统出口商品，素以“国漆”著称。湖北的志埧漆、竹溪漆，陕西的安康漆，重庆的城口漆，贵州的毕节漆为五大名漆，驰名中外，畅销国际市场。

  我国古代精美漆器稀缺昂贵，且色泽肃穆庄重又神秘威严，被皇家及贵族作为礼器用在祭祀、征伐、宴飨等活动中，彰显使用者身份、地位和权力。《韩非子·十过》：“尧禅天下，虞舜受之，作为食器，斩山木而财之，削锯修之迹，流漆墨其上，输之于宫以为食器……舜禅天下而传之于禹，禹作为祭器，墨染其外，而朱画其内……”这是漆器作为礼器最早的文字记载。唐代漆器工艺超越前代，镂刻錾凿，精妙绝伦。从河南以及陕西扶风法门寺出土的秘色瓷瓶脱漆碗看，其工艺精湛，富丽堂皇，光彩夺目，是我国古代金银脱漆工艺的最高成就。明清时期漆器进入全盛时期，除官菅漆坊外，民间制漆中心兴起，如苏州雕漆、扬州漆镶嵌、福州脱胎漆等，手法有金漆、描金、彩漆、填漆、戗金、堆起，识纹描金、螺钿、百宝镶等，髹饰工艺达到一个高峰。

  漆画起源于商周，一直传承至今。传统漆画是指古人根据不同漆器形状，在漆棺、漆衣箱、漆奁、漆盒、漆乐器上描绘装饰性绘画。我国考古出土的一些漆器上漆画非常精美，反映了当时高超的漆画技艺。《迎宾出行图》是我国现存最早、保存最完好的一幅漆画。这幅战国时期楚国一个漆奁上的环带形画幅，运用线勾平涂手法，使众多人物组成了一幅色彩富丽、富有立体感画面。

  与漆树相关的诗句很多。唐代杜甫的“漆有用而割，膏以明自煎”，漆因为有用，人们在取它时，漆树就会遭到切割，油脂可以照明，燃烧时它自身必然会消融。借漆树警示和谴责趋炎附势之徒；唐代柳宗元的“却学寿张樊敬侯，种漆南园待成器”，用汉代樊重侯爷做漆器种树的典故，表达自己被贬万里仍不空度流年的志向。唐代诗人王维隐居终南山作《漆园》曰：“古人非傲吏，自阙经事务。偶寄一微官，婆娑数株树”，漆园已然成为诗人隐居山林的幻境。唐诗中还有刘禹锡的“瑶坛被髹漆，宝树攒珊瑚”，贯休的“涧水仙居共，窗风漆树寒”等。宋代梅尧臣的“斫漆高崖畔，千筒不一盈”，陆游的“象箸与玉杯，漆器实其由”，孔武仲的“带露葵花贮漆盘，周遭仍簇小鸡冠”，苏轼的“双颊凝酥发抹漆，眼光入帘珠的皪”，都是借漆或漆器表明心志的诗歌。

  与漆有关的成语典故、历史传说也很有意思。比如女娲把不孝敬父母的“漆”变成树，用“漆”流的血涂饰工具，流传千百年，以示对不孝子警戒、惩罚；出自《史记》中的如胶似漆，将胶与漆结合引申人之间的感情亲密无间，以及秦二世“欲漆其城”的典故，如今已成为笑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