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进

  “湖水养湖鱼，抗水是青粘。”在水网湖区，这是挂在百姓嘴边的一句口头禅。

  在监利，历史上曾盛产青粘稻米。据史料记载，明朝中期就有栽植，是古人传下来的一个粮食品种。其特点是不怕水淹，还能随洪水涨落而生长，百姓谓之湖米。其它稻种，在湖乡可不太适用，啥原因呢，那也还是因谷子怕水。

  监利居江汉腹地，地势低洼，十年九水，洪灾频仍，内垸易涝。由于出门见水，耕地金贵，农家只能在地势高处种点口粮田。就这点饱腹的谷子，也难到手，得祈望天公开恩，风调雨顺才有保障。要是大水一来，或内垸积水，过去又无有效排灌设施，农家粮食是望天收的。不然，辛苦一年，稍一晃忽，闹不好会落得二手空空，颗粒无收。白水茫茫的湖乡，不适应其它稻种，那也就只得种能抗水的青粘了。

  到了后来，因围湖造田，向湖区要粮，粮田面积有大幅增加。稻谷有了多个品类和品种，对于在水乡种植的稻米，地方百姓一律称湖米。青粘不惧水，少虫害，也较耐旱，因为它根系发达。农家不担心收成，只是青粘谷子产量少。虽是小产量，可这个青粘米质优，颗粒饱满，晶莹剔透。煮熟后的米饭，喷香，软糯。

  儿时，我爸到乡下，不知在哪弄了10斤上好青粘米。回家后，用小铁耳锅，劈柴火，精心焖了一锅青粘饭。这下好啦，满屋子弥漫着青粘米饭的清香味。饭香钻入鼻腔，特刺激我们的味蕾。爸笑着说，不要菜，光吃这焖米饭，都可来二碗。妈煮了黄古蒿芽汤，我们吃了一顿焖锅青粘米饭，泡黄古鱼汤。那奶白色的汤，浓酽鲜香，吃起来直黏口。汤鲜浓，饭软糯，那可真是绝配。儿时吃的这顿饭，已经深深刻入了我记忆的深处。

  青粘米质为什么好呢？　湖乡的老爷爷说，青粘生长在浅水湖，或低洼、冷浸田中。不但无公害，加之鱼类又多，滋生的排泄物，沉入水底成为有机物。另外，湖底的淤泥又是千百年来的蒿草，芦荻等腐烂后的沉积物，那可是上好的肥料，学名腐植酸。所以，这些都是稻子充足且极有养分的肥料，生长壮实的青粘，就成了上等的优质稻了。青粘收割之后，过二月，它又会长出一茬。农人说这就是所谓的傲子谷，学名再生稻。青粘谷蔸生发的傲子谷，总是比原生青粘产量更少。亩产一般不到200斤，但米饭却更具口感。

  时光到了上世纪70年代初，青粘就莫名地消失在了湖乡大地上。在我的记忆里，取而代之的好像是一个名为691的稻米品种。这个牌子的米饭，口感还好，吃起来也香甜，对比青粘还是有些欠味，但691产量高，在困难时期，农业主要还是要求提高粮食单产，毕竟解决人民食不果腹的难题，追求高产是第一位的啊。

  后来，我从部队退役，到了粮食企业工作。1996年春，我们下乡搞粮田单位、面积、产量的调查。周沟乡有个叫平作湖的农民，在自家种的常规稻中，精选培育了几穗稻种。当时周沟乡的党委书记很支持平作湖选稻种，种子试种后，不但产量高，米质优，且还有以往青粘米的口感。在全村扩面种植后，获得极大的成功。因是以平作湖为主选育的，稻种后来定名为湖选。凡间俗称稀插，因此种在插秧时，间距要较其他秧苗稀一些，苗子却更长得壮实，产量高。湖选由此迅速在全乡及监北地区推广，这个稻谷品种，通过媒介，在两湖及安徽等地都有大面积的种植。

  到了2010年秋，湖选由于未进行有效的种质复壮，加之，专家没及时跟进监测指导，湖选种质开始退化，渐渐淡出了稻种市场。丰两优的出现，也是在20世纪90年代中晚期，听说这个品种是袁隆平院士团队研制出来的。当时，是我国南方地区种植面积最大的一个品系。

  2000年之后，丰两优等众多稻种品牌快速亮相市场，稻种与米市到了群雄逐鹿的时代。包装亮丽精美，适时广告推送的稻种谷物市场中，丰两优是其代表。米质口感俱佳不说，产销量占市场份额也大。

  自从粮食市场放开以来，我国稻米产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众多品种的稻米纷纷走向市场，不仅基本解决了百姓的日常口粮问题，还满足了人们对大米多样化口味的需求。如今，人们不再为下一餐的粮食而忧虑，而是开始关注如何吃好、吃优大米。这一转变，不断推动着稻谷品牌在当今市场中刷新升级。在产供销一条龙的稻米加工过程中，现代化脱粒技术如电脑程控、抛光、色选等手段的应用，使得整精米率不断提高。大米的营养价值和口感也实现了质的飞跃。然而，尽管我们如今可以品尝到美味可口的营养米饭，却总觉得口感上还差那么一点点。这种感觉让人不禁怀念起儿时那个寒苦的年代，那时青粘米是我们饥饿时的救星，给我们带来了无尽的欢笑。或许，这种感觉并非来自对过去艰苦生活的留恋，而是对那份温暖、纯真的怀念。那个年代，我们的生活虽然简朴，但内心却充满了快乐和满足。如今，我们的生活水平提高了，物质条件丰富了，但那份简单的快乐却渐渐淡去。我们追求更高品质的稻米，追求更好的生活，却也在无意中失去了某些珍贵的回忆。或许，我们应该在追求更好的同时，学会珍惜过去的美好时光，让它们成为我们前进的动力。

  生态农业行监利，大米品牌兴湖乡。正走在产业化，品牌化，农业现代化路上的湖乡，百姓看到量大质优的湖米，就记起、念起那清香绵糯，饱腹暖胃的青粘来。

  湖米，是水乡监利的根。有了这个根，监利大米，就会有兴旺和光明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