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日报
2024年06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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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A011版:文艺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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砍莲子

  □ 陈厚权

  俗话说天下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洪湖的莲子被誉为莲参,制成冰糖莲子羹,受到世人的青睐,成为保健佳肴。因此,在洪湖岸边是家乡,以荷莲比邻的新堤,也应运而生形成了手工砍莲子,这样一个风靡一时的行业群体,也成就了数不清的砍莲高手。

  特别是随着“洪湖赤卫队”歌剧,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播出,那波澜壮阔的革命历史和那悠扬动听,脍炙人口的“洪湖水浪打浪”精典歌曲的传唱,洪湖莲子也因红色文化的传播而响誉黄河上下,长江两岸,疆南塞北。

  由此,不仅新堤砍莲子的产业方兴未艾,而且从业队伍日益壮大,加工人员亦在镇上街头巷尾,古屋老房的院落天井,过道弄堂间如雨后春笋一般迅速增长。

  上个世纪六十至七十年代,新堤砍莲子行业的加工状态,仍然承袭着历史很原始。当时还是没有专门的作坊或者工厂,聚集起星落棋布的砍莲子个体人员,让他们能够在固定场所来完成集体性的加工生产。

  那个年月也没有专门机械来对壳莲进行高效率的工艺处理。让壳莲坚硬的外壳剝离,成为肉莲产品的加工环节,依旧是按传统法式,以城镇居民的家庭为作业单位,由许许多多砍莲刀手,一手捏着莲子一手握着砍莲刀具,一粒粒的用纯手工砍剝的方式,积米成箩地完成对壳莲的加工。

  到了1960年前后,新堤的砍莲子队伍的发展已经足够庞大,镇上的的居民几乎是家家参与。其中的加工队伍以家庭妇女和在读学生为主要骨干,他们抽出主业之外的零星时间,完成壳莲加工,以辛劳付出来获取手工报酬。

  另外,也有一些无业人员,将砍莲子来作为重要收入来源。还有众多在各行各业上班的职工,利用业余时间加入砍莲族,赚得加工资费以贴补家用。

  因此,如果从砍莲子的人员结构、年龄、社会各类成员的参与度方面来考量,整个砍莲阵营的成份结构,几乎达到了男女老少齐上阵的规模。

  那么,如此庞大的砍莲群体,其加工器具又是怎样的呢?

  其实,砍莲子的全套设备说起来很简单。选择一处1平米多点大的场所,架上一个大木质圆盆,既是储存莲子壳的器具,又是承放砍莲木礅的支撑面。一般而言,木礅子顶端的中间会凿出18厘米左右直径的凹盆,供存放待砍莲子之用。在它的边缘,必然会留出3至4厘米大小一圆圈的砍莲子砧板。通常,人们会在它的旁边放置一个大竹筒升子或者陶罐,当作砍好了的肉莲贮存器具。于是,人们就可以分别围坐在木盆周围,进行砍莲子的加工操作。

  纵观砍莲子整个加工设备,其中最核心而且决定生产进度与产品质量的工具,非砍莲子刀莫属。

  当时,洪湖新堤的砍莲子一族,能够拥有一把由新堤铁铺的知名匠人——万亨章师傅亲手锻造的刀具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

  这把由万师傅匠心打造的特别刀具,可以代表一种地方砍莲器具特色文化,打上洪湖专属标签。

  细究新堤砍莲刀具的外观,是根据形状相同,体形较大的洪湖渔民和鱼业加工圈中,一种历史悠的专业剖鱼刀版本,进行缩小且加厚刀背,经过反复的改良而定型打造。

  独具地域特色的专用砍莲子刀具,形态乖张,刀口呈月牙形,锋鼓背翘,背厚刃薄,刃长约12厘米,刀面宽在8厘米左右,配上车木鼓肚刀把,很是小巧应手。它既有薄口钢刀的锋利特长,又兼备了斧子的重量与势能,使人在砍莲子的过程中,操作灵便,省力增效。

  这种砍莲工具的应运而生,是新堤匠人与砍莲子一族深诣“欲善其工,必先利其器”道理,神情融合,心灵沟通,满足生产,共同创造的产物。

  那个时候,砍壳莲庞大队伍中的加工群体,分布在大街小巷的居民之中。其零散加工成员的召集,生产计划的统筹,壳莲的集散分发、登记,还有脱壳后的肉莲核损、评质、计价,以及原料收集分级,成品调运给内销外贸部门,这类事无巨细的方方面面管理事务,俨然是关乎千家万户生产生活,与社会需求的一个系统工程。这些琐碎复杂的工作,主要由镇上东升、解放、建设、赤卫,这四大居民分社来承担。他们凭着强烈的责任感和热忱的爱民亲民行动,把这些事务组织实施得有条不紊,井井有序。

  说到砍莲子,领壳莲就是散户争取加工资格,储备生产原料准备加工的前提,这个环节有点竞争中的热闹,并且牵动相关者的人心。

  每到分发壳莲的日子,居民分社就会门庭若市,打破往日的宁静,内外人声鼎沸人头攒动。前往领壳莲加工的男女老少,都早早的排起了长队,生怕自己迟到了领不到加工原料。当人们喽喽吼吼争先恐后,焦急的等待之后终于领上一二包莲子,便会喜形于色欢呼雀跃。仿佛那一袋袋装着壳莲的麻袋,承载他们改善生活的美好希冀。

  如果伫立在居民分社热闹非常的阶前,就可以看到有的兄妹用扁担、木杠抬着壳莲麻袋,笑盈盈地得意往前赶。有的母子俩把领到的莲子码在板车、独轮车上,拉起架式前拉后推,齐心协力地把如愿以偿的满足洒在一路。

  而或,会偶尔目睹到一名体力不支的孩子出色表现。他尽管身子羸弱不堪重负,却有化整为零各各击破的招数。只见他机智的把整袋壳莲分装成四份两个小担,然后瞻前顾后地挑起甲担,负重前行百余米远之后,把担子撂在路边,急忙抽出扁担拿在手中,回过头来又麻利地挑起乙担往前赶,当超过甲担前一段距离了,放下担子回过头来复挑甲担。就这样他来来回回,反反复复打起串来,用一根扁担挑着两个担子,直至把百余斤的壳莲运回家去。

  这种种场面,不管是路人现场看到,或者是亲历者多年在记忆中的回顾,都会无比感慨。这种时光画面,不禁让人赞叹新堤民众勤劳肯干乐于吃苦的质朴品质。

  领到莲子回家去砍,其实是一件辛苦磨性子的修练,也是一件粗活细作的智慧劳动,无异是在进行一场场挤时间、拼韧性、考刀功、比速度、争效率、无裁判的竞技赛。怕吃苦脾气急,静不了心,集中不了精神,手脑迟缓笨掘和眼高手低的人,是绝对不能胜任的。

  说起砍莲子的辛苦,可以用数据来证明。如果砍每一粒莲子,从木墩从择出,横向捏住莲子左右各砍壳两刀,中间砍一刀,其间就刀一掰三次,再将砍好的肉莲投入容器中,这个过程对比较熟练的人来说,大约需要14秒,每分钟可以砍出4粒。若按每斤莲子近800粒计算,一刻不停地砍,每天坚持砍8至9个小时,只能砍壳莲3斤左右。

  上述慨算是熟练砍莲手的劳动效率。一般来讲,一粒莲子必须要在莲子上砍个“H”形的三刀,才能顺利地剝除坚硬的莲壳。

  有一些砍莲族中的高手,虽然偶尔可以用“V”形的二次砍剝成型的刀法,侥幸砍剝完一粒壳莲,但大概率的不能做到屡试皆爽,万无一失。这种手段大约只能作为特技展示,不能依技法持续砍出肉莲产品。

  如果遇到不是伏季收获的莲子,莲子尚未完全成熟,颗粒并不十分饱滿,或者因莲子受潮,即便是十刀八刀,也难以砍出一粒肉莲。

  劳作出智慧,经验孕良方。新堤人在长期与莲子打交道的劳动中,找到了对付莲壳疲软不焦脆,不好砍的良策。

  人们会将这种莲子用米汤水浸泡后,裹上烧过了的煤炭灰渣,放在阳光下晾晒。一段时间过后搓除炭灰,莲子会变得脆崩好砍。这种行之有效的方法,为砍莲族破解了一大难题。

  试想,没有持之以恒、静下心来的毅力,没有劳动生智慧的帮助,又怎么能在20天左右的时间,完成一麻袋壳莲的砍出任务。

  如若像小猫钓鱼一样,抵御不了蜻蜓蝴蝶的诱惑,砍莲子的人,锣响一跑,鼓响一跑,把加工时间拖到猴年马月去,分社的人必定会取消这类不能修心养性者继续砍莲子的资格。

  那个时代砍莲人的故事,更多更深刻的记忆一定留给了少年儿童。

  很多新堤的学生课余时间,会独自一人,也或许会陪伴着大人与兄弟姊妹们,围在一起,在嘭嘭的持莲挥刀与木礅的撞击声中,度过了一年四季的时光。孩子们在为家庭创收过程中,争分夺秒的一边砍莲子,一边朗诵课文,背记乘法口诀,把学习和劳动融为一体。

  砍莲子的少年中,有的边砍边唱歌曲,用快乐排解劳累。有的相互猜灯迷,讲笑话。也有的大人和孩子们共同劳动,一起讲那新堤地区流行的故事。

  虽然,在劳作中,他们一定有过腰酸背痛难忍的感觉,或许有过疲惫不堪间瞬时的懒惰,但是他们都终于用意志战胜了自已,也在劳动中增进了家庭成员中的亲情。

  在家中千万次重复,且日复一日机械性的砍莲劳动中,不少的少年儿童,左手食指和中指会磨破皮,不小心的误操作,也会伤了自己的手指。为了坚持下去,都会把指头缠上橡皮膏药,决不言弃馁二字。

  这种劳动,多半是受勤俭持家的乡风熏陶,潜移默化的结果。孩子们自愿参与砍莲子劳作,又不甘落后于亲朋好友,一心自觉为贴补家用而尽力。

  其间,一些孩子也许有着另外目标,是为了挣学费,为了买个帆布书包,为了一粒四分钱的香蕉桔子白糖冰棒,为了过年时增加一件新衣裳,还有为了实现更多童年的希冀与简单的梦想?只有亲历者说得清楚。

  不管怎样,砍出每袋150斤重莲子,符合正品产出率百分之六十多的标准,都可以到居分社去领得十来元的劳动报酬。

  这应当是给砍莲人辛勤劳动的奖赏,也许是他们获得感的直接动力。这对于当时十来元的工薪,可以养活五六口人,一学期只要四块钱的那个时代来说,真是一笔很可观的收入。

  此外,学生们参加砍莲子大军,也有为了完成大人布置家庭劳动作业的成份。无论是自觉与勉强,那怕是在睡觉之前,很多孩子也要砍上一升子莲子,践行着积沙成塔的诠释。

  于是,大人用砍莲子的收入贴补家用,让家庭丰衣足食。孩子们在体验生活艰辛与劳动快乐中,一天天的长大成人。

  虽然若干年后随着镇郊三机厂手摇、电动莲子破壳机的诞生,也由于家庭逐渐富裕,人工砍莲的往事,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但是这种儿时的劳动经历,因此培养出了人生中艰韧不拔、砥砺前行、吃苦耐劳的拼博精神,也留下了有关砍莲子的履历,还有那悠悠岁月的故事和难以忘却的浓浓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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