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祖刚

  积累了三千多年的历史精华，坐拥着燕山和喜马拉雅运动形成的江河湖泊，创造出比天堂还美的现代文明，高举起改革开放依湖筑梦的艳丽旗帜，这就是洪湖。

  没有到过洪湖的人曾经筛选各种信息猜想：江河湖泊环抱的洪湖定然是美丽而多情，荆楚文化浸润的洪湖定然是厚重而雅致，长江大堤护卫着的洪湖定然是安宁而祥和，还有温润的气候，四季的花果，质朴的美味，美丽的姑娘……应该就是那个素称“水乡泽国地，江汉鱼米乡”的人间天堂吧！

  洪湖有文字史书记载的历史，自设官执政开始，建制更替，疆属屡易，郡县因革变频繁，治所变迁殊为繁缛，于是便有了相应的称谓：州陵、江夏、玉沙、文泉。一九五一年设立洪湖县，自此“洪湖”二字更令人神往。多少年来，众多中外著名人士慕名来此，览物抒怀，咏叹泼墨，使这块用鲜血和汗水凝成的沃土名扬五洲四海。

  洪湖所辖大多在东荆河以南长江以北一带，不管是远古时期的部落，还是秦始皇统一中国建郡筑城，不管是县市还是专暑，洪湖一直称得上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新堤商贾云集，帆樯云拥，店铺作坊鳞次栉比，商业繁盛。百货转运，远通湘蜀，呈现“十里堤街民肩摩，往来船只相排突”的景象，被称为“洪湖的清明上河图”。

  一

  洪湖历史悠久，英雄辈出。南宋时期，洪湖是钟相、杨幺“大楚”国车船队的大本营；黄蓬山是元末“大汉”农民政权领袖陈友谅的发祥地；近代，渔民领袖陈苦鸹子、张太元受太平天国运动之鼓舞，在湖上竖起造反义旗；辛亥革命前夕，叶世彪、叶世济率老湾红灯会起事；1900年，“自立军”江右军统领沈荩在新堤发动和领导的武装起义，开辛亥资产阶级民主革命之先声；1911年，武昌首义，洪湖有近百人参加，志士杨时杰、李春萱等分别担任中华民国军政府的内务、理财部长等要职，为推翻帝制，建立中华做出了可贵的贡献。大革命时期，董必武、恽代英、李求实、施洋等著名共产党人都在新堤留下足迹；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洪湖一度成为湘鄂西革命根据地的中心，贺龙、周逸群、段德昌等一批卓越的政治家、军事家以百里洪湖为舞台，创造了震撼全国、流韵万代的功勋。啜饮洪湖水成长壮大的红六军，为中国人民解放事业辗转南北，黄新廷、杨秀山中将和王全国、李书茂、高诗德少将的英名远播四方。抗日战争时期，李先念派十五旅渡汉江，建立以洪湖为中心的根据地，为新四军第五师坚持持久抗战奠定了基础；抗日战争胜利后，洪湖军民全面开展反“清乡”斗争，水上红旗一直不倒，终于迎来了1949年5月19日全境解放。在长期革命战争中，洪湖有姓名的烈士3144人和数以万计无姓名烈士献出了宝贵生命，用鲜血和生命铸成了国际友人路易。艾黎所赞扬的“洪湖精神”。建国后，洪湖人民继承和发扬这种精神，艰苦创业，采日月之光辉，聚江湖之精灵，把这块土地装点得风光绮丽，物产丰富，人文风采，世人称颂。

  二

  洪湖包涵了传统与现代，千年的气息中又隐藏着无数的细节。划着优美弧形的江堤，香樟和桂花簇拥的街道，个性张扬的小吃，琳琅满目的特产……游走洪湖，发现每个生动的细节都如同一剂温柔的良药，浑身通泰，意志超然。洪湖人是性情中人，时而大而化小，时而精致讲究。比如一日三餐，可以把一条鱼做得五花八门，也可以将剩饭剩菜随意混搅一锅；可以讲究配菜的四季更替天地阴阳，也可以盒饭方便面将就凑合，信手拈来却又极其讲究，从而构成了洪湖独特的饮食文化。

  洪湖鱼多，吃起鱼来花样繁多，可能任何地方都不能与之相比。不同的鱼有不同的做法，鲢鱼清蒸，鱼肉口感十分丰腴，又滑又嫩又鲜。鱼头火锅到处可见，但泥鳅火锅恐怕只能在洪湖可以吃到。泥鳅不过二三寸许，最粗也仅与手指一般。在湖边，湖水煮湖鱼。食客享用的时候，如果是一个有情趣的人，既能满足口腹之欲，还可以生出许多诗情画意。一锅清亮亮的湖水在炉火上轻声沸着，泥鳅在沸着的湖水中舒展开身子。沸着的水一漾一漾，让那些泥鳅恢复了鲜话的姿态。用勺子舀一勺汤小心地放进嘴里，慢慢地，慢慢地咽下，随着汤汁一点点浸入，整个胸腔肠胃都会舒缓地被滋润。这味道除了洪湖水丝丝的甘甜，就是泥鳅纯朴的体香。在家常餐桌上，刁子鱼走的是鱼火锅之外的另一条路。刁子鱼鱼身修长，肉内细刺极多。民间做法是先腌一下，稍稍晾干，用姜、蒜、酱、醋，有的还用一点点糖烹制。还有的用盐、姜、葱腌制十多分钟，入味去腥，后入锅油炸。油温五六成热，慢炸才能骨酥。炸好的鱼回锅用花椒、干辣椒调味。趁热吃起来真是香酥脆嫩，新鲜爽口。鱼肉还可以加工成鱼糕、鱼丸。选六七斤重的鱼，去脊骨，用清水浸泡，刮取鱼茸（成泥状的鱼肉）。鱼茸里放少许盐，手搅上劲。鱼丸讲究口感细腻，所以做鱼丸上劲后的鱼肉还要用白纱布过滤，去剌除筋，然后再进行第二次搅拌上劲。传统鱼丸做法鱼肉里还放生粉、蛋清，以促成结实的口感。现在的做法是最后把纯鱼肉捏成鱼丸，冷水下锅，小心翼翼地保持水不沸腾。丸子实际上是靠七十摄氏度左右的热水慢慢浸熟的。如果开水下锅，丸子表皮会迅速烫熟，等到里面熟外面就老了。做好的鱼丸，只有鱼肉的鲜气，那晶莹剔透细嫩的劲头，如同刚成形的豆腐。这道菜数新滩人做得最有特色，那里的鱼丸子大，像团子，无与伦比。

  洪湖的莲藕做出的菜名堂很多，也有特色。夏日油炸荷花、清炒藕带，初秋糖拌鲜莲子。莲子银耳羹四季常用，尤其是春节，来客奉上一盅，已成习俗。另外还有蒸莲子、排骨藕汤、藕夹、荷叶蒸肉等等，样样让人口舌生津，欲罢不能。

  三

  我赞成季羡林先生的断语：我相信，从一个人的方言声调中，可以听出他的性格来。洪湖方言的声调透露出什么样的性格来呢？　透露的是：淳朴、正直、热情和忠厚。当我初来洪湖的时候，从本地人说话的声调中，我就得到了这样一个印象。以后在这里生活多年，同本地人接触越来越多，就充分证实了我的印象。

  洪湖满地都是方言，松软朴拙。靠长江一带地区的语言和普通话表面词义相差甚远，外人听着，如坠迷雾。螺山人话中的“捂”几乎可以代表所有的动词，比如“把这件事捂一下”，“你是怎么在捂”。新堤人常说“稀牛屎烂”，这个词竟可表示两个完全相反的意思。老师批评学生作业做得“稀牛屎烂”，有人夸奖一样东西“好得稀牛屎烂”，让人听了忍俊不禁。龙口人称老头为“老脚”，大婆为“老妈叽”，这还勉强可以让人接受，可燕窝人称少妇为“稀哥”那就太让人费解了。燕窝话确实怪，两个燕窝人说话，就是非燕窝的洪湖人也听不懂。为此，北京有语言学家前来考察，声称这么一小块地方使用的语言与周边地区迴然不同在全国几乎没有二例。

  语言本身是有势力感的，有一些地方，不会说本地话，就意味着非我族类而被疏离，洪湖的沿江一带地区不会这样，对外来的人、事不排斥，也不大惊小怪。这些地方的年轻人，有了文化，走了世外，大多会说通行的洪湖话甚至普通话。

  四

  洪湖人自乐，除了知足常乐的意思，解释为“自爱而乐”也无不可。洪湖人都是家乡宝，其恋家的程度，总让人觉得他们的祖祖辈辈都已看清了世界的种种秘密和诱惑。只认定洪湖是世界上最好的地方，所以平生爱洪湖，至死薄他乡。

  我是这样看这个问题的。家乡宝，对外来的人事无所谓、不仇视，安静守拙都是好品性，但如果能跳出洪湖看洪湖，用外面世界的整体性力量来升华自己的个性，也许会带来巨大的惊喜。地方和人的务实，应该是在前瞻和运望的前提下，深深守着做事做人的平常心，不应是关上门，把世界锁在门外。

  有人感慨地说：“洪湖人爱到处晃，干事也晃晃，龙虾晃到了潜江，鳝鱼晃到了仙桃，连卖藕的也晃得挺不直腰杆，拿着洪湖藕说是沔城藕。”洪湖仙桃是一对孪生兄弟，一个北靠汉江，一个南临长江。洪湖近些年变化很大，引起江对面湖南临湘人的羡慕。

  走进洪湖，发现那散发着独特气息的风味、情调、节奏、状态都是有来头的，荆楚风韵已经以一种草根、市井的形式根植而成常态。娴雅的茶室，玄幻的太极，凝神的瑜伽，花鸟鱼虫，琴棋书画，歌舞拳剑……不过，在那儿品茶的，耍剑的，提篮买菜的，挖田挑粪的，也许就是一位诗人。

  洪湖是一块文化沃土，哺育了一代又一代诗星、联人、词家。柏心咏歌，心源吟唱，名噪于世。当今更是群星璀璨，光彩夺目。佳作迭出，竞相辉映。有的炽热奔放，一泻千里；有的深沉曲折，荡气回肠；有的飘逸豪放，富于浪漫主义色彩；有的沉郁顿挫，具有现实主义特色。把蜚声中外的人间天堂打造成诗词之乡、全国联教普及先行示范区。那么，在洪湖生活、到过洪湖的人们，怎能不以生花妙笔写洪湖的江湖人，洪湖的风雅颂，洪湖的思绪感叹？　到底有多少千古华章描绘激情而又温柔的洪湖？

  从高空俯瞰洪湖，如一幅充满诗意的水墨画。有一种艺术表演形式叫“诗音画”的特别适合送给洪湖。不过非得亲自至此不可，才能体味。今日的洪湖，已然是长江沿线耀眼的明星，洪湖的宏伟蓝图让世人惊叹，却也是看得见江望得见湖记得住的乡愁。有林立的高楼，也有古香古色的龙街；有新颖别致的西轿巷，也有曲径通幽的新堤子街；有浩浩长江，也有潺潺小溪。人们依然能从快速发展的节奏里感受生活的浓郁，依然能够在江滩公园的泊舫亭泡一壶茶慢慢品味洪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