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朱岩

  乡下人面朝黄土背朝天，所以习惯于低头看事物。来到大城市，便养成了向上看事物的惯性。于是，有人在背后说：吃了西河的水，变成了西河的鱼。

  前日午后一个人独自小道漫步，看到路边的林间菜地，散乱地点缀着星星点的野花，它们在秋日艳阳里默无声息地开着。也许，是我正在研究手机拍照的缘故。看见这些花朵，瞬间引起了兴致，于是我掏出手机，蹲下身去，近距离地，从不同角度拍了起来。枫树上的红叶，菜田的果蔬，路边的野花野草。一口气拍了不下百张。

  晚上八九点钟，正是我看书学习的时间。坐在台灯前，我打开手机相册，将白天拍摄的照片一遍一遍地浏览。之后，从中挑了大概三十多张，开始调整修图。放大后，一张张图便鲜活起来。

  尽管它们是路边、菜地和草丛中的小花果蔬，或是农家菜架上的南瓜花。在这秋天里，它们看上去有些形容憔悴，色彩寡淡。但是，当你把它们放大，贴近它，根根茎脉还是清晰可见的，从花瓣的外沿一直延伸到花芯，与粉扑扑的花蕊交织一起，依然好看。偶尔，有两只腥红色的小瓢虫，在花蕊上慢慢游动，美美地吸吮着花蜜，上演着秋日艳阳里的生活剧。

  而另一张秋天枫叶照，又是一番的情景。一枝已经红得像晚霞一样的枫树，在篮天白云的背景映衬下，显得格外夺目，照片近处的枫叶，金黄的叶片由深红色勾勒出轮廓与茎脉，像极了中国传统工笔画的线条，优雅动人。不得不让人记起一句古诗：霜叶红于二月花。虽然现在还只是初秋，而枫叶就已经风姿绰约，美得有些醉人了。

  此外，还有最不看好的狗尾巴花，它结满了果实。相互簇着生长在路旁的坡边。阳光下微微点头，笑不露齿。

  看着看着，不由得又让我想起了故乡。故乡，秋天里也有许许多多小花，田野里白色的芝蔴花，篱笆上紫色的喇叭花，树林里星星点点的黄菊花。它们静静地开着，在贫脊的土地上，很不起眼。它们身上带着泥土，挂着灰尘。虽比不上大城市春天满园的樱花，那么妖冶妩媚，可以招来成群结队的蜜蜂蝴蝶；更比不上旧时宫苑的牡丹，繁华招摇，引得无数纨绔子弟为之倾慕，或写诗，或填词赞美，弄出一番风雅。故乡的野花，就像村上的“铁姑娘”，虽然一年四季穿着洗得褪色的外衣，但她们的笑容里，始终洋溢着泥土一样的芬芳和阳光的温暖。尽管三十多年过去，只要闭上眼睛，“铁姑娘”的形象依旧生动地呈现在脑海。

  虽然，故乡的野花永远也上不了城里的花展。“铁姑娘”们也不可能与戛纳电影节上，敞胸露脐的明星们，踏着红毯同台竞艳。但是，那种质朴和纯美，却能让我忆起她时，像秋天的艳阳一样温馨，像秋风一样清爽，永远定格在童年纯洁的记忆里。今夜，注定又要失眠了。辗转反侧中，沉浸于自己骨子里的天真与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