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召良
期盼已久的退休生活如期而至,无事一身轻的悠闲与安逸如愿而来。老伴也已去武汉带孙女了,我成了上不管天,下不管地的闲人野鹤。以前总是不够用的时间,大把大把地闲在那里,让我一下子就暴富了,竟不知道怎么花。日复一日,春去秋来,这不争喧嚣、人淡如菊、岁月静好的人生却让我无所适从,因为我骨子里就没有这种境界,没有这种品味。而空虚、无聊、苦闷、寂寞却接踵而至,且如影相随,挥之不去。夜深人静,毫无睡意的我仰卧床头,回想起披星戴月,梨田耕耘,捞鱼摸虾时的清贫,竟是这般令人回味无穷,刻骨铭心;而熬工守夜批改作业,书写教案的忙碌与艰辛,也叫人心心念念,无法忘怀。如今,岁月蹉跎,造物弄人,“一天三餐锅盆碗,夜半推窗看月亮。浊酒一杯穿肠过,管它冬雪与秋霜”的日子让我过得浑浑噩噩、一塌糊涂。
然而,我并不想擎着鱼竿,顶着烈日地去陶冶情操;也不愿拧着麻将,尔虞我诈地去修身养性;更不会握着话筒,挤眉弄眼、自作多情地去享受人生。
余生的价值何在?路在何方?
于是,我想走进大自然,寄情于山水,去寻觅末知的答案。于是,我特地买了一辆自行车,在街头巷尾穿梭,去看人间烟火;到田间地头骑行,去看阡陌纪纵横;在长江大堤上看滔滔江水,观百舸争流;到老江河湿地公园走羊肠小道,听鸟雀啼鸣。我骑着自行车,从三洲到尺八,从尺八到三洲,如此反复,乐此不疲。无意中,我结识了一位新朋友——那公路两边,整齐划一地列着长长的队伍,伸向远方的梧桐树!
的确,梧桐树,我把你当成了好朋友。当我怀惴孤寂地走来,你默默地陪我一路前行,让形只影单的我不再孤单;当挥之不去的烦恼伴我走来,你悠闲自得,与世无争的倩影让我的心绪即刻得到了宁静,随着你荡漾着的绿波飞向远方;当我顶着烈日,汗流浃背地走来,你撑起的巨伞,让清凉拭去我额头的汗水;当我冒着寒冬的凛冽,逆风而行,你竟光着臂膀为我加油助威。我欣赏你圆润而颀长的身段,欣赏你白晳而光洁的肌肤,你是一位名符其实的美男子。你粗细不一的枝干宛如一根根伞柄,直插蓝天,撑起了一片绿色的天空。你巨掌般的绿叶一片挨着一片,遮住了喷着毒焰的阳光,你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春的孕育,你脱下厚重的旧装,在你光洁的肌肤上,绽开一抹抹嫩黄;夏的热烈,点燃了大地,你伸出碧绿的手掌,扇出一缕缕清凉;秋的喜悦,写在你满是红晕的脸上,你娇羞地露出满脸的灿烂。蚁的攀爬,把你当作游乐场;蝉的吮吸,你是甘甜的娃哈哈;虫的咀嚼,你成了美味的葡萄干。风的摇曳,你跳起了浪漫的迪士科;雨的洗礼,你撑开了发亮的油纸伞;雷的轰鸣,你奏响了雄浑的大合唱。
没有告别,没有离伤,你悄然而落,像一只蝴蝶,在空中翻飞,盘旋,划出一道弧光。
“妈妈,你看,好漂亮的彩虹!”
小女孩拉着妈妈的手,在雨和阳光的交替中惊叹。
“孩子,落叶归根啦,这是生命的休止符、终点站。”
你抢在妈妈的前面喃喃地说。
英雄垂暮,在你苍老的声音里,掩不住惆怅与沧桑,但更多的是从容与平淡。
“妈妈,你看,多可爱的金手掌!”
一片梧桐叶刚好飘落在小女孩的肩上,小女孩爱不释手地抚摸着,虔诚地说:“妈妈,我要把它制成标本,永久珍藏!”
修剪、整理、压实,燥干,上台纸、贴标签,小女孩专心致志,几乎忘记了睡觉与吃饭。老师捧着精制的标本连声夸赞,把它送到学校植物馆永久收藏。
“同学们,你们可别小看这片梧桐叶,它经历了昨天,见证了今天,把它制成标本,它还将走向明天! 绘画、展览、科学研究都会派上大用场!”
老师的叮咛在耳边回响,老朋友啊,你一听喜极而泣,热泪盈眶,仿佛又飞向了蓝天,在展翅翱翔。于是,你又开启了新征程,把你的“梧桐叶之歌”继续唱响,谱写生命的新篇章!
哦,老朋友,我是否能从你的身上汲取力量? 不再颓废,不再彷徨!
前些日子,市作协闵志华同志在筹建三洲作协,我竟斗胆参加了座谈。有些惶恐,有些不自量力,也有些企盼! 捧着翰墨飘香的《监利文学》(2024年夏季号),我嗅到了乡村泥土的芬芳,她让我忆起少年时代对《萌芽》《故事会》《半月谈》的渴望;《鲤鱼跃龙门》让我看到了自己苦读寒窗的身影;《我比你还小》让我认识了没有翅膀,更没有羽毛,畏惧慌乱的那只小鸟;《远去的铃声》让七十多岁,耳聋眼花、退而不休的陈老师,再次走到我的面前,那清脆悦耳的铃声,在校园的夜空中划响,在记忆的长河中划响……啊,这些心灵的鸡汤!
“凉风敲落梧桐叶,片片飞来尽是秋。”梧桐叶落,宣告秋意渐浓,我的人生也渐入深秋。“一庭明月无人筦,秋在梧桐落叶中。”梧桐与不同秋日的意象叠加,彰显出文人高洁的品德。梧桐,老朋友,我将坚定地在你身边穿行,去看稻菽千重浪,享受丰收的喜悦;去看白鹭低飞,吟诵韵在骨子里的诗章;去看喜鹊登枝,去看夕阳红,去看菊花黄,去唱响属于自己的“梧叶之歌”,去找寻属于自己的心灵鸡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