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范梦柯
《主角》讲述了一代名伶忆秦娥从县剧团烧火丫头成长为秦腔名伶的历程,其中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她的舅舅胡三元作为司鼓手视鼓如命的情节,老一辈艺人对鼓艺的专注、纯粹和坚守让人钦佩。
胡三元对司鼓的痴表现在技不离手,即便身陷囹圄。宁州剧团里,大家对胡三元敲鼓水平的评价是“附近七八个县都找不下他这个手艺”,这不仅依赖他日复一日的晨起练功,更得益于他在不能敲鼓时也从未放下鼓艺。他在县中队劳动改造期间,作者描写忆秦娥看望他时写道,“她舅正猫着腰,在河边挑选石头,可两个指头,是一个劲地在石头上做着敲鼓状。看似是在挑石头,实际上,他是在石头上敲着鼓呢。嘴里还在咕叨着打击乐谱。”对胡三元来说,敲鼓不只是一份糊口的工作,它早已融入生活。
他对司鼓的痴也表现在只为戏敲鼓,无关个人恩怨。一台锣鼓半台戏,在戏剧舞台表演中,只有司鼓师傅的鼓点充分配合演员的唱腔和动作,一场戏才能好。胡三元尊重鼓艺,从不给人敲黑鼓,即使是好友要求他在死对头米兰的演出上使绊子,他也不为所动。作者在书中描述,只要一开戏,胡三元的目光就只是盯演员的动作,盯拉板胡的,盯敲锣打镲的。一场戏结束,他通常累得没有一丝气力,完全瘫软在椅子上,挂在脖子上的擦脸毛巾就跟刚从脸盆里捞起来一样,能扭出好多水,穿着的背心和裤子都湿完了,屁股一抬,椅子上的水就顺着椅子腿朝下滴答着。他始终坚信戏比天大,这份对艺术的纯粹让人心生景仰。
胡三元对司鼓的痴还表现在对鼓艺的从一而终,即使行业式微。唱戏这行,在巨大的时尚文化冲击下,已呈萎靡之态,城市里已经很少能听到秦腔的声音。不少戏曲团体开始顺应时势,搞歌舞团、音乐团,胡三元所在的剧团也面临转企业的危机,在这种情况下,很多人都得过且过,但胡三元从未如此。作者在书中描述,他还是老习惯,一天到晚都要抡起鼓槌,击打爆爆响的板鼓。害怕影响人了,就拿书敲,或垫上布敲。反正不敲,他是活不下去的。在远离城市的乡村,还有一些红白喜事保留着唱秦腔的习惯,胡三元就常来到这里唱秦腔、过戏瘾、讨生活。
这一生,胡三元用鼓艺痴心诠释着自己的艺术追求,司鼓于他来说,已是一种珍爱,一种习惯,一种禀性,更是一种生命的指望和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