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程以龙
20岁那年,正是我站在人生岔道口徘徊的时候,茫然不知走哪条人生路,如果用迷茫、叛逆、浮躁这些字眼,都难以形容我当时的心情。
次年春天,在一家报刊亭的雨蓬下避雨,翻看一本《收获》杂志时,我突然被路遥的中篇小说《人生》吸住眼球……
回家之后,我把路遥的《人生》读了一遍又一遍,越读越觉得高加林连联合国都想去的理想,着实令我羡慕。我身无一技之长,拿什么本事到外面去闯荡呢? 踌躇几日,我突然萌生了一个写作的欲望,试图用写作来改变命运。确定目标后,我开始没完没了地伏案疾书,小说、散文都是我练笔的文体。不到三天,我的第一篇小说《三月的麦苗》,很快跃然纸上,洋洋洒洒4000多字。接着,我又反复修改、润色,不知折腾了多少遍,工工整整誊写到方格信纸上后,才寄到省文艺刊物去。
两个月过去,眼看麦苗到了麦黄的季节,稿子如泥牛入海,杳无音信。一日,正当我满怀失望的时候,父亲突然给他带回一封沉甸甸的信,我迫不及待地拆开一看,里面除装有我花费一周心血的稿子和一封铅印退稿信外,剩下就是编辑老师的一句批注:“此文平铺直叙,给人印象不深。”冲着这句话,我又开始没日没夜地写,稿子像雪花般地飞来飞去,我的心血没有一个字变成铅印。当时,我开始怀疑自己根本不是这块料,对生活的观察、想象和文字表达能力肯定存在问题。
麦收后的一天,我跟着大人小孩,扛着锄头提着篮子到队里的大田去刨漏失的土豆。起始,我刨了半天,力没少出,但收获甚微。父亲笑着说:“儿啊! 你不要老刨别人刨过的地方,会有土豆吗? 应该到别人没有刨过的地方去。”说着,父亲又指了指田边地角说:“你到那儿去试试看,那些地方是犁耕不到的死角。”接下来,我按父亲的吩咐,专找这些死角。刨了一会,死角虽然土质坚硬,刨起来吃力,有时一锄头下去震得手生痛,但每锄下去都有一份收获。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难于入睡,脑海里不停地在细嚼慢咽父亲的那句话。回味之余,我联想到写作与刨土豆有同理之处,刨土豆不正是鲜活的好素材吗? 想着想着,我突然灵光一现,马上下床,铺开稿纸,飞快地写下了散文《学刨土豆》。
三个月后,我那篇充满泥土气息的抒情散文《学刨土豆》,终于在省文艺刊物发表。当晚,天边还挂满红彤彤的晚霞,我兴奋地抱着样刊和那本刊登有《人生》的杂志,飞快地跑到那片土豆地。情急之中,我抱着两本杂志趴倒在地,然后从地的东边疯狂地滚到西边,边滚边喊道:“路遥,是你的《人生》照亮了我的人生啊!”
后来,父亲托城里的表姐给我找到一份临时工工作。进厂之后,我仍然坚持自己的文学梦想,习作一篇接一篇见报。令我喜出望外的是,厂领导直接把我从临时工破格提拔到厂办、政宣科任职。文学爱好不仅让我拥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还让我建立了一个幸福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