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 吴荣强
在荆楚大地的湖北阳新,诗人邹林宛如一棵深深扎根乡土的大树,不断汲取着故乡的丰厚滋养,在文学的沃土里茁壮成长。这片土地的每一处风貌,都深深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家乡的风土人情,早已融入他的血脉,成为其诗歌创作源源不断的灵感源泉。邹林擅长以叙事为笔,在诗行之中精心勾勒家乡的人和事。每一个故事,都饱含着他对故乡炽热的眷恋,让读者得以借此触摸阳新独特的地域文化。
阳新县三溪镇,一条河流蜿蜒而过,缓缓展开邹林的记忆长卷。河流两岸,有他儿时居住的砖瓦房,有承载着生活希望的红薯地,还有安葬着长辈的坟茔。这些场景,构成了他记忆中最为温暖的部分。在《故乡情》中,他深情写道:“家乡话连着故土的脐带,它剪不断/它流着由血脉产生的情感/许多喜悦和亲近都是通过它完成的。”寥寥数语,便将对故乡的眷恋抒发得淋漓尽致,也让无数游子找到了情感的共鸣。
邹林的诗歌题材尤为广泛,自然、人生、故乡、社会等多元维度皆被纳入其中,像极一幅绚丽多彩的生活画卷。当他将笔触聚焦于自然景色时,细腻的文风与满溢的诗意尽显无遗。以《月光》一诗为例,其中“月光落在湖面,沧浪亭的琵琶/弹出妹妹的身影”这几句,诗人以精妙之笔,把月光倾洒湖面的静谧场景、从沧浪亭悠悠传来的缥缈琵琶声,以及仿佛被这琴声轻轻勾勒而出的妹妹的虚幻身影,完美交织融合在一起。
当笔触转向底层生活,邹林的语言质朴而有力,直击现实的痛点。在《某个人的秋天》中,“他的土地是打工,庄稼是卖工时/这片作物种了一年又一年”,短短几句,将打工者在生活重压下的无奈与坚守刻画得入木三分。在这里,打工成了他们赖以生存的“土地”,卖工时成了他们辛勤耕耘的“庄稼”,展现出平凡人在命运洪流中艰难却不屈的奋斗姿态,让我们看到了生活最真实的模样。
不难发现,邹林在创作时采用的内视角丰富多变,能够在不同场景和情感之间自由切换,且衔接自然流畅。日常生活中那些被我们忽视的经验和情感价值取向,在他的笔下被重新唤醒。他总能赋予那些看似老旧、荒芜的事物全新的内涵,让读者在平凡之中发现不凡,在日常之中感受诗意的流淌。
在邹林的诗歌里,我们能够看到生活的真实与美好。他的诗歌就像一面镜子,让我们不断反思生活的本质。以《那个锤铁的男人》为例,诗中这样写道:“那块铁被他锤出了一点形状。他看着它/好一阵子。铁比他硬,但铁比不过/他的倔犟。他擦了把脸,然后躺下/这个跟铁拼了一辈子的男人再也没有起来”。简单质朴的语句,勾勒出一位锤铁男人平凡又跌宕起伏的一生。在与铁无数次的交锋中,男人的倔强被无限放大。
邹林写诗常用陈述笔法,摒弃冗余的表达,让笔下的人、事、物回归本真状态。他巧妙运用比喻、拟人等修辞手法,使诗歌充满灵动之美。在《树叶——悼诗友欢心》中,“叶子有盛绿,但没有无限/它在树上,有看不见的挣扎/看不见的留恋。它的沙沙声/是一些呐喊,和难以抑制的欢乐”,将树叶拟人化,赋予其生命和情感,生动地表现出生命的脆弱与坚韧。这里的树叶象征着诗友的经历,进一步深化了诗歌的内涵。
在创作过程中,抒情的笔触贯穿邹林诗歌的始终,同时他又善于娓娓叙事,将自身的经历、生活的见闻巧妙地融入诗行之中。《旧闻》中讲述的阳新县某村媳妇乐琴的故事令人动容。“婆婆痴呆,丈夫舌癌/二伯哥残疾,大伯哥智障/没有男劳力,没有经济来源/穷得难以想象”,在如此艰难的处境下,乐琴以柔弱的身躯毅然扛起家庭的重担。她的故事让我们得以窥见人性深处熠熠生辉的光芒。
此外,邹林的诗歌创作风格多元,并非单一的抒情模式。在不少诗作中,叙事性内容占据着重要篇幅。他常以亲历者的视角,讲述过往的经历和人生经验。在《望夫石》中,“阳新的望夫石立在天灯下路/它有碧玉之心,有轻声细语的回音”,三言两语,便勾勒出望夫石的形象与特质。“碧玉之心”象征着女子的忠贞,“轻声细语的回音”则增添了神秘而温柔的色彩,让读者在简洁的语言中感受到无尽的情感,体会到爱情的坚贞不渝。
尽管邹林常从细微的切入点进行创作,但他的诗作并未局限于自我,反而呈现出一种开阔的视野。他期望读者能够领会叙述中的留白,这种“不叙之叙”为读者构筑了一个充满想象空间的艺术殿堂。它要求读者调动自身的想象力,凭借知识和阅历去填补其中的意蕴,使读者成为诗歌创作的参与者,与诗人进行一场跨越时空的心灵对话。
值得一提的是,邹林的创作始终扎根于当下生活,《怀念是个安静的动词》便是例证。“在某些节日,逝去的亲人活过来/并来到我身边。”这种质朴的情感表达,让我们深刻感受到亲情的永恒。在他的笔下,怀念不再是抽象的概念,而是化作具体而温暖的场景,引发读者对亲情的深入思考。
可以说,邹林以诗为织锦,将当下人的生存状态、自身的经历与思考巧妙地编织其中。语言的陌生化运用增添了诗歌的审美张力,但更为关键的是,他能够精准捕捉个人独特的感受与感悟,在文本结构的把握上也恰到好处。读他的诗,如同推开一扇通往别样世界的门,平凡的日常被赋予全新的视角,焕发出别样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