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日报
2025年04月15日
第A006版:味荆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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盐与痂

  □ 吕姝瑾

  母亲手上皲裂的伤口,愈合的时候,泛着粉红色的新皮肤,像初春枝头绽开的点点花苞。这些被盐粒反复咬噬出的沟壑,是腌制腊鱼留下的印记。每当看到那些凝结在伤口上的盐痂,我总能触摸到时光深处母亲无声的守护。

  前不久,晨曦未至,我还在酣睡,厨房间忽然传来“噔—噔—噔”的钝响。我心头一紧——准是母亲又在剁鱼块了! 我赶忙大声嚷道“非要腌到手出血才痛快吗!”母亲呆怔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黯然。待到日影西斜,厨房的灯又亮了,隔着氤氲的水汽,母亲佝偻的背几乎要嵌进案板里。盐粒在她指间簌簌坠落,皲裂的伤口在月光下绽着血丝,每当细盐滚进交错的伤疤里,她眉间便蹙起几道山峦,又在某个屏息的刹那,被眼角纵横的皱纹慢慢熨平。我望着她的背影,心里酸酸的。

  经过几轮搬运、晾晒,腊鱼终于做好了。母亲哼着小调,将腊味拣出了两摞,开裂的手指头拿起又放下,似乎在确认些什么,“大妹喜淡,这些是减盐的,二妹嗜辣……”快递发出第三天,家族群消息叮咚炸响。大妹家女儿啃鱼骨的咔嚓声穿透屏幕,油亮汤汁沾满小姑娘的腮帮;二妹晒出了腊鱼的空盘,几颗红椒碎还倔强地扒在瓷釉上。母亲不断上划屏幕,每张图都要放大反复端详。玻璃茶几的倒影中,一双手就像老树皮,粗盐粒卡在裂缝里,结成了硬痂,和着钻进来的辣气,这会儿全变成针扎似的刺挠,在指头尖儿一跳一跳的。

  晚饭时,母亲拨来鱼肚到我碗里,我细细咀嚼,唇齿间弥漫着咸香。“今年的腊鱼味道一绝哦”,母亲慈爱地望向我,将青瓷盘推往我面前:“今年气温适宜,才腌得恰到好处。”她眼角的皱纹突然颤了颤,像是被记忆里的烟火气熏着了,“俩妹妹总说老爷子走了就断了这口滋味,可人走了,味道总要续上。”母亲声音突然发涩,喉头滚动了几下,“我知道你是心疼我的手,但我得守着这滋味,就像你外公守着我们一样”。记忆里外公的厨房总在蒸腾的白汽里漫出腥咸,布满冻疮的手将粗盐一点点揉进鱼皮里。恍惚间,米粒变得有些咸湿,我连忙把头埋进碗里。

  原来有些味道注定要在伤口里发酵,那些蛰伏在盐粒里的刺痛,原是最温柔的痂,裹着永远不会风化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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