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日报
2025年05月08日
第A006版:书香荆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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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世界”里的大真相

——评泥北的短篇系列小说《小世界》

  □ 段守新

  泥北的《小世界》似乎是要写成一个系列,她笔下的这些“小世界”,当然指的是一个个具体的、特定的、微观的生活空间。但是,假以时日,当许多个这样的小世界慢慢辐辏在一起,无疑就变成了纷纭万状变幻不定的大千世界。

  《小世界》的视角很独特,它以一条叫作雅歌的宠物犬的视角,写一个小区里发生的故事。我曾经有一篇论文,专门探讨新时期以来的小说中,表现人与狗的情感关系的一种故事类型(《人狗情未了——对当代小说中一种特殊故事类型的考察》,见《小说评论》2006年第1期)。我的基本观点是,这类故事看似以狗为主角,但真正的书写重心,其实还是在于人——人的某种生存境遇及其状态,某种精神心理情感。当然,不同时期的作家,往往因其思想文化立场和美学趣味的不同,而让这一故事模式呈现出多种形态与多重意蕴。但无论如何变化,其宗旨大体不变,即重心仍然在人、人心、人性、人世等等。这样的观点,我觉得大致也适用于对《小世界》的阐释,通过这条狗所引发的业主之间的纠纷,它着意表现的实际是一种薄弱的“比蜘蛛网还轻”的当下人际关系。小说里这些业主,因狗而结缘,平日里相处欢洽、其乐融融,但是,这种社群关系就像瓷器一般,看着异常美好,实则脆弱不堪。随着由狗的冲突而引发的人的矛盾越来越复杂难解,此前一切假性亲密的人际表象都訇然委地,“雅歌妈妈”在社群里遭到了占据道德制高点的“小旦妈妈”的孤立,承受了很多误会乃至辱骂,终于,在委屈和伤心之余,选择了独来独往、离群索居。小说里出彩的地方,正在于用一只狗的眼睛,观看和呈现人的世界,以动物思维的单纯,映照人心的玄奥或诡奇。两者之间撑开的这种张力,着实耐人寻味。

  必须承认,《小世界》虽然在视角设置上有其新意,但在整体的艺术表现上还不免带着简单和稚嫩的痕迹,相比之下,《小世界》(之二)显然有了更大进步,成熟了很多。它写的是夏文考博的一番经历,尤其是,他由此获得的人生启悟。从各个方面看,夏文大概都是我们所熟悉的那种普普通通的人:个头偏矮,“身高一米六五,在男生里面属于袖珍型的了”;皮肤虽然白净,但是头上却开始谢顶;有一个地段好的小房子,一辆可以代步的车子,但是又毫无存款。关键是,到了35岁这个敏感又尴尬的人生节点,事业上他也陷入了“死胡同”,在单位里已经被边缘化,“哪里有缺口就喊他,核心的事又把他推开”。正是在这样的困境中,夏文选择了考博,把考博当作了突破现状的一种可能。或许出于作者对这一小众化的经验范畴的熟稔,小说以扎实的写实功底,令人信服地写出了考博过程中的各个环节及其相关知识、信息,以及应考者的行为心理状况等等。不过,这些显然并不是小说叙事的主旨所在,随着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夏文复试的失败,他由此而产生的人生感悟,才是作者致力表达的主题。

  其实,对于夏文来说,是否一定要读博并不是他的执念,他之所以考博,“就是想给自己的35岁一个交代,表示自己奋斗过了。我特别害怕自己困在35岁的泥沼里出不来。”并且,他也“完全想象不出来,离开小城去北京读博,会有什么飞跃。”也就是说,夏文固然不满于自己的生活现状,但是,对何谓生活、到底应该怎样生活等等问题,却又缺乏清醒的认知和积极有效改变的方法。事实上,不只是在学业和事业上,在感情方面,他也同样缺少必要的热情和主动。例如在是否追求何医生的问题上,“夏文听说谈恋爱是要舍己的,可是该如何迈动自己的步伐,夏文踌躇未定”。所以说,根本上构成夏文的困局的,并不是他的生活、事业的种种不如意,而是他对生活的认知和态度有问题。正如他的师兄所指出的,“你缺的不是知识,而是生活的技巧”,准确说来,夏文所缺乏的,就是能够始终以巨大的热情和勇气,去迎接生活、拥抱生活,并能脚踏实地解决一个个现实问题的能力。因为只有这样,一个人才能无论是在现实还是灵魂的层面,“安顿好自己”。而如果只是对现状不满,却又不做切实改变,得过且过,消极懒散,那么不管如何“突破”——无论是想象性的,还是实际性的——最终还是会不断落入一个又一个“泥沼”。

  如果说师兄直率又恳切的一番开导,是直接针对夏文的精神性格缺陷所开的一剂猛药,有当头棒喝、打碎再造之功,“夏文觉得自己的35岁裂开了,出来一个新的36岁”;那么何医生所说的,“生活有更好的安排”,则“仿若一缕沁人心脾的花香”,澡雪、熏染了夏文的内在灵魂,使他能够超克旧我,学会放下,坦然前行。可以说,正是在这两人的共同帮助下,夏文才真正意义上重新认识了自我和人生。

  评论家谢有顺在其新著《文学的深意》一书后记中说:“写作的最终成果是创造人格、更新生命。有必要重申,人格仍然是最重要的写作力量。人也许不认识人,但灵魂认识灵魂。”我很认同这一观点。在其本质意义上,写作正是一场人格、灵魂的修行,这无论是对作家还是批评家而言都完全有效。它是通过创造人格、彰显人格的方式,使得所有喜爱文学的人自觉不自觉地团聚在它的周围,相互辨认,相互走近,又相互照亮,相互支撑。因此,我们应该感谢作者,在她所创造的夏文的身上,我们都会程度不等地看到自己的影子——生而为人,如此普通,如此平凡,有着这样那样的缺陷,带着或浅或深的伤痕,但对生活却又如此认真、如此不甘,在疲惫而沉重的现实泥沼里左冲右突,执意追寻着人生的真谛和意义。

  作为一个文学从业者,在追随过形形色色的文学风潮后,近几年来,我有意识地放慢脚步,开始反思一个基本的问题,即何谓“好的文学”? 这当然是一个人言人殊的问题,而在我的心目里,好的文学,就应该是以审美的方式,对存在真相的揭示,对价值理想的追寻和捍卫。泥北的“小世界”系列,从精神气质上来说,无疑是属于这一行列的,作者向我们初步展现出了她对生活默察而敏思的某种思想偏好,这是值得称赏的——虽然有时候,这种思考她还无法处理圆融,而令人遗憾地用某种比较直露、生硬的方式来表达。例如《小世界》(之二)里那一大段Y和Z的聊天记录。

  但是,显然,这些瑕不掩瑜,作者还这么年轻,写作近乎刚刚开始,在她的新鲜的笔致下,充满着各种可能性或曰未知的生长点。她的这两篇作品,使我们有理由对她充满期待。而目前,至少有一点我们是可以判定的,即“小世界”无疑是她的此类小说的精神关键词,无论是像宠物犬雅歌那样,“我期待自己的小世界,只有欢乐,没有哀愁”,还是像夏文那样,“要去构建自己的小世界,并且学会放飞自我”,这些“小世界”,既是他们生活的具体空间、场域、环境,也是带有某种乌托邦色彩的理想和未来,值得他们憧憬,更需要他们去努力找寻、创造、实现。

  同样,我们也期望着作者能从这一个个“小世界”出发,最终抵达广阔无垠的大天地、大境界。

  (评作者:段守新,文学博士,评论家。任职于天津师范大学。发表评论文章80余篇。

  写作者:泥北,本名毕文清,湖北石首人,荆州作协小说委员会副主任,南京师范大学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专业硕士。在文学期刊及网络平台发表小说、散文、童话、影评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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