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日报
2025年05月09日
第A010版:文学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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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落四湖河畔

  □ 途 遥

  多雨的季节,总是下不完的雨,春姑娘有如婀娜女人,蹒跚着步履,抖索着柔姿,惹得人感觉还是冷——就像我的心! 霪雨霏霏,连月不开,阴沉沉,风嗖嗖,湿漉漉……使我本来丝许阳光的心,被侵蚀得很重很重,喘息须臾,还是驱散了懒惰,拿起了久违的笔——

  掐指一数,挂职下乡来到这水乡湖区,即将寒暑易节,返城的脚步愈来愈近了。怎么说呢,收获了,也许吧,荒废了,有点吧,我也不想说出无所谓好,无所谓不好。

  我所下派的农村工作点,是个传奇的水乡——周老镇所属周沟子,她偎依四湖河畔,昔日,周老嘴是苏维埃湘鄂西红色革命根据地,贺龙、柳直荀等老一辈革命家在此闹革命,打土豪,分田地。前些年,在这个不起眼的乡镇小村庄稻田里,还挖出了一架美国飞机,并招来了好几批美国客人,使这个在地图上用显微镜都找不到的地方,骤增了许多神奇色彩。有时,我也感到自己置身于革命老区,灵魂受到修炼,心境得到净化,身心受到释放,情操受到陶冶。

  小镇像含羞的少女,总是藏而不露,朴实无华。晚饭后,我们几个哥们姐们,有时会响应上级号召“千名教师访万家”,穿梭于村庄农舍,有时会自由自在徜徉于街道小巷、湖边田埂,领略这里的风土概貌,世故人情。这些涩涩的记忆,往往使人勾起太多的伤感,悄然潜入了寂寞的心,顿生满目萧然,以致有时在餐桌前发发牢骚、把酒临风,随即得意忘形。

  学校食堂前,有几棵榆树,上面有几处鸟巢,时常有大批的鸟儿来光顾我们,黑的、灰的、花的、麻的……我记得有鸦雀、八哥、布谷鸟、麻雀这几类最多。我们不时投放些食物,引之来零距离接触,这些小精灵给我们的生活亦增添了别样的趣味,使人觉得人与鸟和谐相处,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我休憩蜗居宿舍的后面,有一个近20亩见方的大鱼池(年底,我们每人还分了几十斤鱼),再后面是一望无垠的良田,疲倦时,可凝视久望,视野很开阔,有时会勾起昔日的小城故事,思绪像脱缰的野马,无拘无束飞得很远、很广、很长……彼时,什么都可以想,什么又都可以不想。也许摆脱城市的喧嚣、人际的繁杂、世俗的炎凉,停泊在这宁静的湖泊港湾,生活变得慢节奏、低频率,包容性,淡化再淡化。

  很久没有伏首案前,执笔书万千了,此时提笔,很重、很黏,萌生羞愧意念,是生活的迁徙,还是未曾没有感慨。静夜独思,渐渐发现,自己在蜕变,仿佛如破茧成蝶。我对“像蜜蜂一样工作,像蝴蝶一样生活”的情绪价值不敢苟同,何必要将标签量身张贴,这样才好。我以为只要不内卷,不躺平,就勉强及格了。每个人的嗜好习性,注定了他的生活轨迹,一味地刻意去乞求争取,那样累不累呢?

  人生抑或是一个渐行渐远,渐悟渐醒的过程,这个过程是一场涅槃,没有这修炼,人就不可能成熟。人,就是个“怪物”,往往走到瓶颈阶段时的醒悟,才是比较深刻的。

  茫茫人海,人海茫茫,在这个小镇偶遇了好多使我心动甚至情动的人,有心相知,有缘相逢,但无缘再续,这些有如流星般划过,但还是有那么几颗点亮着心灯。

  晨曦撕破湖区的夜幕,朝霞染红了农舍,监新河畔,沱子口,早餐店王大妈早已忙得不亦乐乎,我常常光顾这小店,吃着她的粉丝,滋生满心的欣喜,她下的粉丝真好吃! 还有那海带汤煮团子,爽口味长,荫酱酱的洋姜,好酥口开胃。桥头的胡妹子人长得漂亮,煎饼也颇是爽口上味,只是后来啊,不知咋的,再也没看见她,再也吃到她的煎饼了。猜想她是不是去远方寻找未来了。上街的刘哥的永发餐馆,干煎的湖里的刁子鱼,纯野生的,香酥脆口,吃了回味无穷;醋泡的蒜子、藠头吃了还想打包夹带回城炫耀。“158酒店”的孵豆腐带点臭酸香,品尝时津津有味;周沟子聂老板的吉祥小吃制作的盘鳝、干扁泥鳅,清香味鲜,受到喝早酒的哥们青睐。最有磁场的是学校前面小巷旁“满春茶馆”的周嫂(由她,我联想到沙家浜中的阿庆嫂),人很贤惠,八面玲珑,她的先生很会做生意,每天收购零散的水产品,整合打包再拿到城里去卖,赚头很是可观,其小日子过得很滋润。他建造的小洋楼很大,后面的拖屋,开了麻将馆,酷似“俱乐部”。这家人脉关系很好,大家只要有闲工夫,会当“志愿者”,帮他们做这干那。傍晚,人们不约而同,都聚在这儿闲聊、跳健身舞、搓麻将,没完没了的。我常常开玩笑道,可以在这挂个牌,名曰:“满春社区文化活动中心”。

  夜幕降临,你瞧:唱歌的、跳舞的、嬉戏的、吹牛的、谈天文地理的、聊婚姻嫁娶的……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记得有次我从武汉出差回来,已是暮色四合,寒雨霏霏,肚子咕咕叫,周嫂为我做了好吃的糍粑、蛋汤、腊鱼,让我饱餐了一顿! 令我最不能忘却的是桥东头缝纫店的春娣姑娘:好一朵盛开在湖乡水区的白莲! 有次我去那钉风衣扣子,打量着她:人美心细,缝线活很在行,边钉边聊,边聊边缝。我们打开了话匣子,聊的内容很杂、很广,想到哪就说到哪,我很欣赏眼前如花似玉的忘年交,甚至有时还伺机想读懂这位村姑,闪念之后,又窃笑自己的无知,90后,你能读得懂吗? 她人很好,也许她觉得我们是派来的城里人,有些新奇感吧。间或是读书人靠谱,什么都愿向我讲,什么都说给我听,我很为她只念到初二就辍学而惋惜。谈到深处,她说起了她的家庭,她们有姊妹四个,三女一男;大姐叫招娣,二姐叫莱娣,(招、来:都是希望生个儿子的意思),老三就是她,春天生的,叫春娣,真的春天来了——老四是个儿子。唉! 也难为辛苦她妈了,招、来都不中,还是春好! 春天果真引来了个弟弟。好可爱直率的少女! 好淳朴善良的乡妹子! 对人真的很真诚,在我往日的朋友圈里,即使打电灯,也寻不到几个。

  往事不堪回首,如流星雨般滴落,盘踞在心头,挥之不去而熠熠生辉,但于我的眼里,这些是那么的美好,那么的毫无瑕疵。真的庆幸能到水乡湖区潇洒走了一回! 在城里,即使你再怎么淘宝,也难以达到。可以说,应该说也许是一笔财富、一件奢侈事,值得收藏,值得我们用一生去温暖、去珍惜。

  湖区的夜晚,最像夜晚,来得早,黑得快!我们有时无聊,只得早早的收到屋里,搁到床上假寐,但睡得质量总不高,在苦恼自己文学素养匮乏之余,渴望有一位指点迷津的笔友!时而辗转反侧,寤寐求之。以致午夜梦醒时分,回味那虚幻而幼稚梦里水乡,恍惚中,伊人捧书夜读,伏案疾书,擅长写诗,散文,发表过好多作品,好一个红颜才女!

  朦胧中,知书达理的才女,高挑的倩影亭亭玉立,披着紫色霞光,踏着清新的朝露,身着鹅黄色的羊毛衫,米色的春秋裙,披着瀑布式的长发,衣鬓间夹杂着淡淡芳香,满面春风地朝我款款走来,深情地,呼唤着我的笔名,与我畅谈文学、社会、工作、家庭、人生。学校操场上,月朦胧,鸟朦胧,并肩漫步于闲庭小径,让我霎时迷失于水乡湖区,万籁俱寂的淡淡柔情中。

  可是,双脚一蹬,南柯一梦,自己又忍俊不禁!

  黎明,我常常依窗眺望,那浸透在湖浪中的旭日,金波荡漾。那田野犁地的农民,浑韵粗犷的吆喝声,击起了湖水的涟漪,悄悄地叩开我的心扉。寂寞潮湿的心啊,似乎觅到平静的港湾,搁浅着,有时又像艘飘流已久的帆,放纵不羁! 难怪古代的隐逸之士,喜欢垂钓江湖,领略湖光的风采,品尝着田园的乳汁。我素不知融入大自然,会有如此的清静、恬适、悠远、深邃。

  “春天的黄昏,请你陪我到梦里水乡……”远处飘来了悦耳的歌声,在月朗星稀的午夜,我独自盘坐操场的草坪上,清理自己尘封的“U盘”,往事挤进脑际,怅然久之,令人两眼挂珠,或许源于灵魂的深深处吧,是感动,是沮丧,是忧虑,是期待……算了吧,去看书吧,上上网,下下棋,别再多想了! 有时也有空闲之余,拿起笔胡乱挥毫一番,一洒心中的积怨。

  我很爱摘记、日记,有时剪辑点小豆腐块,实话说,不到一年,写下了数万字摘记、日记、随记、所谓的文学作品。时而也有“豆腐块”见诸于报刊杂志,还是很充实的! 我下派的学校,文化氛围很浓,常常组织毛笔、粉笔、钢笔字书法赛。有时我也装腔作势练练书法,忆起小时候,我们酷爱美术,常常吵着大人去给自己买蜡笔颜料写画。买到那小装的蜡笔盒,要兴奋好几天,随即时不时地画起雷锋、杨子荣、罗盛教、鲁迅。可后来,甚感叹惋,丢掉了写毛笔字、画画习惯,只是潦潦草草应付着硬笔字,一味地觉得硬笔书法中,有刚柔结合的字魂,就像我们做人一样。有时也常常仰慕能写一手好字的人,记得刚参加工作,我所分配从教的大兴中学也毗邻四湖河畔,彼时,学校要求老师操练“五个一”:即写一手好字,讲一口普通话,上一堂好课,写一篇好文章,唱一首好歌。那所学校是所完中(有初、高中),男老师的黑板、毛笔字写得很好,女老师唱歌、跳舞很棒,我充其量只是个“半导体”,什么都喜欢,什么都不精,对他们总是折服不已。我还清楚地记得,那时学校有个老头儿姓杨,分管学校的劳动工具,别人都看不起他,时而像躲瘟疫回避,而我却滋生敬爱、同情之心,他在校劳动改造,用自己劳动换来大家的认可理解。有次,老杨头很乐意约我与他去下村庄写墙报,毛笔小了,他就挽了个草靶当笔,写出来的字是那么的遒劲飘逸而充满活力,有一气呵成之气魄。我连连称赞声。老杨还常常跟我们讲起他写字的很多故事,最有趣的是,他说自己读私塾时,写毛笔字,笔竖得很正,胸挺得很直,双臂摊开成“八”字形,眼离桌面尺来左右,手均匀用力,有时老师会潜入身后,把笔一抽,结果呢? 会满手是墨水。说起这事,还真的非常感谢老杨,尽管我的字写得只是一般,他曾经教我写字的姿势与做人的道理,记得我调进城时,他还送给我字画,我一直保存着,偶尔想起,就会拿出来细细独赏。他还告知我练练字,可消愁解闷,延年益寿。

  匆匆的时光,岁月如水流,淡淡的往事,不会再回头! 梦,落了! 梦,醒了! 梦随风飘走了。我居楼倚栏,望湖面日落月出,看湖水烟波浩渺,似乎在梦里寻她千百度,约个文学知己,并肩闲赏斜日晖晖,湖水悠悠,伊人在哪里,我不知晓,也许在水一方吧? 大千世界,在熙熙攘攘人群织成的方格中,我似乎看到了陌生而又熟悉的倩影,甚至有种追上去的冲动,怎么会是呢? 想多了吧! 缘来缘往,缘起缘灭,在冥冥之中上天在部署着,不苛求,不可求。

  当我收住记忆野马的缰绳,又跌回到了现实的红尘。在繁华的容城的水泥方块中,我已生活了三十多年,我沦落了,默默地行走在偌大的生活圈里,静静地,总喜欢独来独往,热情慢慢退却,对事物不再得意、狂妄、热忱,一切变得沉寂、坦然、孤僻,生活圈子变窄了、小了。我,犹如一只孤雁,望着辽阔的天空,想着展翅高飞,搏击长空,却是心有余力而不足。

  夜,很静,我却无眠。遥望回首,杨柳依旧,湖水含笑;哪里是人生的绿洲,徒留我一人空侯! 水乡小镇灯花正红,天际云间月光正溶,四湖河上的周沟大桥边,落下了满地的淬梦,一切的音容笑貌,恍若昨天。那欢歌昵语,伴着湖水的拍岸声犹响耳畔。知己笔友,秋水伊人,你好难走出我的视野,我总在想,可否再比肩相依,相约于梦里水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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