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日报
2025年06月06日
第A011版:监利早酒赏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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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粮

  □ 高香莲

  1980年的一个冬夜,雪光照得黑夜如白昼一般,爹身穿一件军用棉大衣,缩着脑袋,尽量把耳朵藏在竖立的衣领里,双手交叉胸前,套在左右袖口中,脚踏前人留下的雪窝子,一摇一晃地往家里走,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仿佛雪地流淌出爱的音符,欢快、缥缈、空灵……

  “村里没有你不成了? 小小芝麻官儿忙个啥! 天寒地冻,不好好在家里猫着,冻坏了,看哪个天平兄弟、地平兄弟可怜你。”爹裏着一袭寒气进门时,娘的话虽然夹枪带棒,却顺手捧出一条热气腾腾的毛巾,让爹暖了暖冻得发红的脸。

  “孩他娘,咱俩是心有灵犀,我的确从天平家里回来,于情于理他的事情,我都该管管不是?”爹说。

  爹的言外之意,娘自然是知道的。娘能顺利地嫁给她的意中人——我爹,多亏了天平的爹当时巧妙地撮合。再说了,爹作为一个大队的书记,他想让他的村民日头无虞也无可厚非。

  “没有说不管,可他自己也要争争气,虽然没了老子,但是也老大不小了吧? 你这么大时,大宝都有了,他倒好,不说没有成个家,连他病娘也照看不好,成天就想些偷鸡摸狗的事,没个正形。”娘数落着,有些愤愤不平。

  “是哩,他爹要是地下有知,可能会再死一次,所以才要去帮帮他。”爹接过娘的话说。

  “怎么帮? 烂泥扶得上墙?”娘问。

  “之前我找过他几次,了解过一些他的具体想法。种地,人手不够,也是,指望他一个人在地里刨食,一年到头,好就刨个口粮,见不着钱,没有了积极性,或许会更放浪。我是这样想的,先安排给村里烧窑师傅当学徒,事前,我和村长商量过了,窑厂按今年的销路,明年就可以扩大生产规模,到时候,会缺少烧窑师傅,正好用上天平,这样一来,有利于他娘的病恢复,或许还能为他寻到一门亲事。”爹娓娓道来。

  “当学徒? 我堂弟想学,你没有答应哩。”娘不满意爹的安排。

  “堂弟家境好,叔的豆腐坊开得热火朝天,机会比较多嘛! 再说了,天平成人了,村里会少一个祸害,你说呢?”爹耐心地开导娘。

  “好嘛,你咋想咋做,都依你!”娘拗不过爹。

  “孩他娘,天下的女人就属你最讲道理哩! 可眼下还有个难题,粮食……”爹是知道他的得寸进尺的,和娘商量得小心翼翼,“天平家今年的粮食还欠点,他开了这个口,我顺嘴就应了。”

  “我们家没有余粮,你是知道的,你咋能自作主张地答应他哩?”娘急切地说。

  “天平给我写保证书了,看! 白纸黑字的,从今往后,走正道,做好人。”爹避重就轻地掏出一张纸,娘还在着急,只瞅了一眼。

  “去你叔家借点?”爹明显底气不足。

  娘没有说话,但是第二天,她还是从堂外公家借来了两袋黄灿灿的稻谷,这两袋粮食转手成了天平家的口粮。

  第二年,天平叔在我爹的殷切希望和不断督促下顺利地完成了他作为学徒的使命,在烧窖技术方面能独挡一面了,爹也兑现承诺,力排万难让他做了师傅,他娘的病好了个大概,地里的活计有了些许起色。秋收后,天平叔差他的徒弟还来两袋粮食,袋子比去年借过去的大了一圈。

  “天平兄弟好样的,实诚人哩!”娘眉开眼笑,忍不住夸了夸天平叔,顺手解开系口,往里一阵叭拉,越往下,娘的脸色越沉,“好你个天平,借你两袋颗粒饱满的稻谷,你不还,留个人情也成,偏偏还回来一袋瘪壳,啥人啊!”娘越想越气,也没有心情看第二个袋子了,索性不管不顾,一屁股坐在另一袋没有解开的粮食袋上,噘着嘴,一言不发。

  爹回家时看见娘一副气鼓鼓的模样,问道:“咋啦?”娘没好气地指了指那袋粮食,“自己看! 狗改不了吃屎,还这样的粮食我怎么还给叔?”爹也叭拉几下,娘的话没错,稻壳确实还不出手,爹忽儿对娘轻笑着说:“他就是一个混球,欠你叔的要还,先从家里搬两袋垫补上,你放心,我有空了找他说道说道。”

  爹其实还想说:“这小子一年来的表现可圈可点啊!”爹没有说出口,是在顾及娘的情绪。

  “今年我们家就该缺粮了……”娘气得直掉眼泪。

  “嫂子,错了……错了!”娘的委屈被天平叔的喊叫咽了一半,娘抬眼望去,不远处的天平叔,肩上扛着一个大袋子,袋子的样式、颜色和娘屁股底下的几乎相同。

  “嫂子,都怪我,没有亲自还过来……这不,不是我娘让我拿瘪壳去给猪仔碎糠,还不知道还错了哩……好险,我正人君子的形象,差点毁在这袋瘪壳里了。”人还没有进门,天平叔气喘吁吁的自嘲式地检讨。

  爹和娘面面相觑,为了打破尴尬,异口同声地说:“浪子回头,立地成佛了!”

  “善哉! 善哉!”天平叔放下袋子,附和爹娘的话,甚至调皮地作了个揖。

  后来,天平叔结婚了,再后来,他家迎来了一个奶娃娃……

  他家奶娃娃出生时,我娘生下了我,娘生我时,已经是大龄产妇了,爹想了很多办法,奶水依然不够,娘急了,糖水、米汤轮翻上阵,可是我嘴叼,娘喂,我光嚎,我只认母乳。

  天平叔知道后,接过娘手中的我,塞进天平婶子的怀里。据娘说,喝过天平婶子的奶水后,我笑了,但是天平叔从此多了一项任务,每天早起为他家的奶娃熬米汤、调糖水……

  “天平兄弟,没白疼!”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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