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丽娟

  家里的柿子树移栽后伤了元气，像被抽走了魂魄，只剩光秃秃的黝黑树干，孤零零地杵在院子旁。冬去春来，它依旧了无生机。直到有一天，在那死寂的树干顶端，竟有几抹极浅极嫩的新绿，怯生生地探出头来。我好奇万分，想探寻这生命的坚韧来自何处，于是一有空便去看它，没想到还有更多惊喜：就在那几片新叶的襁褓之中，不声不响地，竟又探出几颗青涩的柿子，泛着翡翠的光泽！　我凑近了数了数，足足有四颗，忍不住想轻轻触碰，又生怕碰坏了这份来之不易的娇嫩，只能更殷勤地施肥浇水。谁敢相信，不久前还是一根黑沉沉的木头桩子，如今却缀着饱满的果实。这份从绝望中挣扎出来的倔强深深打动了我，比任何繁花似锦都更撼动人心。

  生命的奇迹不只在草木枯荣之间循环，更会在人性深处闪着微光。电影《当幸福来敲门》里有的父亲，因为破产失去了所有，坠入了人生的谷底。在一个无家可归的长夜，为了保护儿子那份天真烂漫，他想到了用游戏的方式化解窘境：假装时光机器能将他们带到恐龙时代。在他绘声绘色的描述下，孩子那双原本有些黯淡的眼睛瞪得溜圆，好奇与兴奋像星火般在他眼中跳跃。最后，在地铁站的角落里父亲彻夜未眠，守护着沉沉睡去的孩子。那是生命在最绝望的境地里，哪怕被按入泥潭，也绝不放手的最原始的顽强。

  当现实的重压几乎让人窒息时，有人选择向外突围，有人却转身向内扎根。当刘小样出现在访谈节目《她的房间》，我仍能听到命运的回响。当年，她说“宁愿痛苦也不要麻木，我想出去看看”，那一字一句都直抵人心。她真的出去了，却只尝到透心凉的失望。直到一个冬天，工厂门口那株被众人无视的茶花，如火焰般点亮了她。“诗里面，应该有花。”她喃喃自语。于是，她回家了，在那片曾束缚她、也滋养她的泥土上，亲手栽种出一片茶花的诗意。当她谈及这片茶花时，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眼神里不再有迷茫。刘小样用倔强的双手，在平凡的泥土里种出最美的繁花。

  原来啊，生命最动人的姿态，从来都不是一路坦途、繁花似锦，而是在最深的泥泞里，依然挣扎出倔强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