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版:文学副刊

三枝姨

    □杨朝贵

    三枝姨是母亲最好的姐妹,比起队里其他的伯伯、婶婶,小时候我对三枝姨自然更亲近一些。

    三枝姨每次来到我家,不是端着蔬菜热汤,就是带个小罐小钵之类的。在母亲长年的胃病病痛中,为母亲送点汤汤水水、时令蔬菜。抽空为母亲熬药煮饭,有时看见盆中未洗的脏衣服,也会顺手帮忙洗了。此时,母亲便会痛苦地支撑着双手,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流着泪对三枝姨说:“老害你呀,三枝,是不是你哪世里欠我的,这生让你这么照顾我?我不知道,这世我用什么才能报答你了!”而三枝姨则会说:“姐、别这么说,你我姐妹,互相帮衬下,这是应该的,你别放在心里就是了,等你病好了,就好啦!”随后,三枝姨会边陪母

    亲说上一会话,边将手中的事做完,然后对母亲说一句:“姐,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才会回自己的家去。

    三枝姨走后,母亲会对我喋喋不休地说上一通,你三枝姨是这个世上最好的人,你要记住三枝姨对我们的恩情等等。反正那时我还小,也不懂恩情或报恩什么的,只是似懂非懂地不停点头答应着母亲,反之怕惹得母亲不高兴而加重了病情。

    慢慢,母亲的病情有所好转,三枝姨也来得少了一些,只是隔三岔五地来看看母亲。母亲在自己能走动的时候,也会带着我去三枝姨家看看、坐坐,聊一些反正我听不懂的事情。而三枝姨的老伴祖兴叔,有时与母亲笑着打个招呼就出去了,有时会陪我们坐上一会,说几句笑话。祖兴叔好像是队里的仓库保管员之类的干部,所以他平时也比较忙;特别是到了农忙收割的时候,看他吃饭也是匆忙扒上几口就出去了,说是明天的太阳好,队里要晒粮食了,仓库里堆放的谷物、棉花要收拾一下,禾场的砖瓦泥块要清理干净。“你去,你去忙你的,不管我们。”母亲便说。祖兴叔笑着出去后,三枝姨便会拿来她亲手做的发糕或麻圆之类的东西,递到母亲和我的手上,说:“你尝尝,这是今天做的。”母亲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推辞一下,我则赶快放进口中,大口地吃了起来。看到我如此的馋相,三枝姨笑眯眯地看着我说:“慢点吃,别噎着了,没人跟你抢的!”

    听到三枝姨这么一说,加上母亲一句“像前世里没吃过似的!”我也有点不好意思。不过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那发糕或麻圆糯糯甜甜的味道,实在是太有诱惑力了,咬上一口,嘴就停不下来了。管他呢,直到那块大大的发糕或麻圆一口气吃完为止,然后笑着看看母亲和三枝姨。三枝姨则笑着问我:“好吃不?”

    “好吃!”我赶紧回答。“好吃也没有啦!”于是三枝姨把空着的钵子给我看看。我多少有些失望,在那连饭都吃不饱的年代,能有这么美味可口的自制糕点吃,那是多么幸福与快乐的事哦!那味道今天我回想起来,在后来我所吃过的所有糕点中,再没有吃过如此好吃的糕点。

    如今,母亲已病故十多年,而三枝姨我已有好些年没见过了。最后一次知道三枝姨的近况,是在老家母亲的葬礼上,碰到三枝姨的儿子珍华哥,我问他:“三枝姨现在怎么样了,她身体还好吧?”珍华哥说:“三枝姨现在上了年纪,身体一般,已经送镇上的养老院去了。”我才知道三枝姨早已不在家了。我有点不解,我笑着问:“怎么回事哟?”珍华哥说:“她说跟我们住一起,感到不习惯,说是养老院里老人多、自由些。”我“哦”了一声,一时无语。刹那间我觉得有点东西堵在胸口一样。我知道三枝姨的老伴祖兴叔在我离开家乡不久就去世了。珍华哥是三枝姨的养子,且听母亲说过,三枝姨和珍华哥生活中有些矛盾。但我还是有点不解,怎么说呢,珍华哥虽然不是三枝姨亲生的,但三枝姨、祖兴叔二老从小把他视为己出,含辛茹苦地把他养大也实属不易!但我也明白,清官难断家务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有些事,是我一个外人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我只是一时心里有点难过,我想我唯一能做的只能是默默地为三枝姨祈祷了,祈祷三枝姨晚年能在养老院生活得幸福、愉快、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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