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频

    01

    我经常在市井听见醉酒老汉与人争执时说的一句话：“你不给我面子，我就不给你面子。”面子是什么？在中国，只要是智力正常的成年人都懂。民国浙江绍兴籍的周树人君认为这个词是“中国精神的纲领”。从社会学的角度来讲，面子是每一个中国人身份、社会地位的体现，更是自我价值的肯定，从指点江山的大人物到引车卖浆者流，都有一种面子情结。

    老话说：“人要面子，活受罪。”有人不吃不喝，留钱赌博，好像很有面子。记得十几年前，我身边有的人荷包里没有一分钱，却借起钱来买好酒喝。有的人还扯债买上海牌的手表等等。越要面子的人，活得就越累，人生就像一片叶子，漂泊在汪洋大海中，找不到一个方向。

    我有一个亲戚为了所谓的面子活受罪。他把家里的稻谷卖完了，还找别人借了一些钱，才买了一辆永久牌自行车。自行车买回来了，他视若拱璧。平素骑行，碰到坎子了，他就把自行车扛过去，生怕把车子搞坏了。有一次，碰到一个口子，他把自行车龙头一提，准备冲过去。扶手没把握好，他栽到秧田里了，浑身是稀泥巴。这便是要面子付出的代价。

    骑了一段时间，别人找他逼债。他心里烦，就把那人打了，骑自行车跑了。几年不敢回来，在外面像野狗一样生活了几年，听人说债主去深圳打工了，才溜回家。你说这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是什么？过度的要面子，则使人们越发敏感，作茧自缚，最终体验不到生活的乐趣。

    02

    读书人一本正经，更爱面子。据说孔子的道统继承人颜回溘然去世，有人劝孔子把自己的马车卖了，为颜回买一口棺椁。但孔先生不同意，他说曾经做过大夫，倘或马车卖了就只能步行，那如何体现礼仪与面子呢？孔先生、颜先生等人曾经周游列国，回到鲁国后，虽说早已不是大夫了，但国有大事，鲁君还是会派人传他上朝，向他咨询。在这样一种情况下，马车绝对不可以卖掉了。倘如违反了，那还怎么体现统治阶级成员的威仪呢？况且颜回终其一生是素士，不能用士大夫才能使用的棺椁来安葬他。如若身份不合而用大礼，那就是越礼了。孔先生一辈子教人以礼做事，正因为颜回是他最得意的门生，所以他不愿意陷颜回于不义，陷颜回于无礼。他的拒绝，既维护了自己的面子，又维护了礼仪，难道不是一举两得吗？

    面子的大小与个人的影响力、阶级地位及经济实力息息相关。

    03

    古人又说过：“凡事有度，过犹不及。”维护“面子”过了头，亦成了摆架子、浮夸。从农村到城镇，为了面子而遭罪折财的事情还少吗？社会上有人要面子，亦有人不要面子。

    我所生活的地方是一个小城，这里的一些人们就喜欢互相攀比。你买某品牌汽车，他也买某品牌汽车，其实一年开不了几回车，但车位费、养护费、保险费等杂费加起来，都要花一万元左右。有的车子就算不开，花销比这更高。有的车放在乡下，风吹日晒，叶子落满车顶，苔藓长在前视镜上，成了僵尸车。还有的为了买一辆车，跑去贷款。有的是按揭。车子弄到手里，必须不吃不喝，才能每月按时还债。这样的债，逼得买车人只想哭。

    人不要为了面子而失去了理性。不可为了面子，不顾家庭。不可为了面子，不培养子女。不可为了面子，不陶冶情操。更不可丢了自己的风骨、爱好及梦想，只想自己风光、自己享受。为了面子坚持错误是最没有面子的事情。

    人活在世界上，倘或太要面子，便会滋长攀比虚荣之心；而“不要面子”，又容易让人堕落，什么事都敢干，什么话都敢说。讲面子，要像选面具一样，合适就好，不必追求假大空。

    （作者系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中国明史学会会员、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著作权学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