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版:文学副刊

辣子鸡

    □安频

    01

    我的童年是在乡间度过的,那时村子里随处可见笨拙的鸭子、机敏的鸡子。那时候还不知道“先有蛋还是先有鸡”的世纪谜题,只知道鸡鸭肉都很好吃,但只在年底才有吃的。每只鸡子吃了一整年的昆虫稻米,养得胖墩墩的。它们的粪都被母亲铲到了田里肥田,据说种甘蔗撒鸡粪,甘蔗会很甜。在一个寒冷的冬夜,鸡子们蜷缩在鸡笼里抱团取暖时,忽然母亲的一只长满老茧的大手伸进去,捉几只出来,全部用绳子捆住爪子与翅膀,丢到一边。然后一个个割喉扯毛、放血剖肚,动作稳准狠。这是年底的杀鸡风,至于平时,那些鸡就在门前院后散养。

    那些鸡整日刨食、争食,忙个不停,却无法决定自己的生死。它们的生杀大权掌握在母亲的手里。有事家里来了客人,某只鸡就走到了“鸡生涯”的边上了。

    但新鲜的红辣椒不是随时可以吃到的。十月期间才有,过了这时候,红辣椒就干瘪了。在这期间去田里,只见浓绿的叶子间刮着大大的红辣椒,格外显眼。想到它的辣味,口水就流下来了。

    辣椒是绿的,或者还没有红透,吃起来是不够味的。只有那种艳红大辣椒才可以摘回去。摘的时候,我发现有些红辣椒被虫子蛀空了,我说:“连虫子都喜欢吃辣呀。”母亲笑道:“它们哪里尝得出来辣味,只是觉得哪里嫩就往哪里咬一口罢了。”

    母亲叮嘱我说:“摘辣椒时,就算是额头流汗了,也不能用手揩额头或者揉眼睛。要不然,手上的辣椒汁液会沾到皮肤上,火辣辣的。”有一次摘辣椒的时候,蚊子咬我,我用手挠了扰皮肤,那挠过得地方就像火烧一样,又疼又辣。母亲知道后,就不再让我摘红胡椒了。我就坐在一棵苍老的楝树下静静地看着。后来,母亲带我们到了镇上,就把田给别人种了,从此我们再也没有种过红辣椒了。

    现在网络上出现了达人,是一位老大爷,被一些网友封为“辣王”。他什么高辣度的辣椒都敢吃,吃的时候若无其事,神情淡定。不过,我不如他的千分之一。我虽爱吃辣,但感觉太辣的时候,还是会龇牙咧嘴的。

    02

    炒好后,鸡肉很软,一咬就断,肉质香嫩细腻,外皮带着红辣椒本身的清香,吃起来够味。吃剩下的鸡骨头都丢给在桌下穿梭、摇尾乞怜的狗儿们了,它们不讲“温良恭俭让”,撞着头,抢着吃。

    这道菜做起来不是很复杂,但母亲要留着母鸡生蛋,用蛋换取油盐酱醋,一般是不会杀的。有鸡肉吃的时候,那就是最幸福的时候。炊烟从烟囱外升起,缭绕在老树之上,昏鸦收好羽翼,站在树枝上,不愿意再动了。夕阳红红的,弹了几下,就下去,洒下的余晖慢慢消失。然而那鸡肉的香味与辣椒的辣味,还在齿颊间萦绕。

    现在本地的很多饭馆还有这道菜,改名叫做“块”。我吃过几家,但感觉那辣味不纯正,鸡肉也嚼不烂,而且没有乡土味。母亲在世的时候,我就她提过这事,她听后,说:“水不一样了,鸡子也是外地种了,谷子也变了,还能好吃吗?”

    后来,我明白了很多饮食方面的道理。

    不懂事的时候,吃着美食却以为很平淡。年岁渐长后,什么样的所谓美食我都吃过,但感觉还是故乡童年记忆中的土饭土菜最美。或许,念念不忘的是那一种质朴真切的情怀吧。

    (作者系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中国明史学会会员、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著作权学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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