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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西云 春风渐起,我常常在傍晚时凝视着万家灯火,想起幼年家中那盏小油灯,想起小油灯那束温暖的光亮。 那时,村里还没有通电,我家的照明工具是用小黑碗盛点食用棉籽油,搓一段棉花条放在碗里点燃。妈妈为了节省灯油,吃过晚饭后早早就吹灭了灯。 只有春天例外,因为在春天,麦苗还在生长,野草还不旺盛,妈妈要利用这段时间纺线、织布、做针线活儿。这些活儿白天要做,晚上也要熬夜赶制,所以长时间点灯熬油也是值得的。 妈妈不舍得用棉花捻子做的那种费油的灯,她拿出一盏姥姥给的小油灯,灯捻子细细的很省油。 到了春天的傍晚,我们家就会点燃这盏小油灯。 小油灯最早在厨房亮起,我们把它放在厨房土墙上凿出的灯台里,屋里顿时充满了昏黄的光。妈妈在灶上切菜做饭,我和二妹坐在灶下,一个往灶坑里添柴,一个双手拉着风箱。小油灯朦胧而微弱的光照在案板上、照在青砖砌成的灶台上、照在母亲的身上、照在铁锅上氤氲的水汽中,是那样的柔和,那样的温馨和宁静。 晚饭后,妈妈收拾完厨房,就端着小油灯向堂屋走去。 厨房与堂屋距离不远,但是妈妈还是一手托着小油灯,另一只手掌弯成一个半圆形围在小油灯外边,迈着细碎的步子小心行走,防止小油灯被风吹灭。 安置完我们睡觉后,妈妈开始准备纺线。她先将弹好的棉花分成小份,一块一块均匀铺好,再拿一根高粱秆子放在棉花中间用手轻轻一推再抽出来,就成了空心的棉花捻。搓好足够量的棉花捻后,她就坐在蒲团上,一手摇着纺车,一手捏着棉花捻抡起手臂一圈一圈摇着纺车。细细的白线从棉花捻中徐徐抽出,随着她手臂的转动一圈一圈缠绕到木锭上,慢慢增大。当东方出现鱼肚白的时候,我们起来上早课,发现妈妈还在纺线,原来空空的木锭上已经有了鹅蛋大小的线团,旁边还卧着几个大线穗。我们知道,妈妈又熬了通宵。 棉线纺好后,妈妈便将这些棉线染成各种颜色织布。差不多整个春天,家里都在响着织布机的声音。有时候到了傍晚,妈妈还在织布,织布机旁边的高凳子上放着点燃的小油灯。一进院子,就能看到妈妈坐在织布机上的身影,“咣当咣当”的脚踏声有节奏地响着,让在暮色中匆忙回家的我们,内心顿觉踏实和温暖。 布织好后,妈妈开始为我们兄妹做鞋子和衣服。经常在半夜醒来,看到妈妈还在小油灯下纳鞋底,寂静的夜晚常常会听到麻线穿过千层布发出“嘶啦嘶啦”的声音。小油灯偶尔也会爆出灯花,发出“滋滋”的响声。这时,妈妈会用针尖拨一下灯捻,之后继续低着头做针线,直到深夜才会休息。 如今,妈妈已经年迈,虽然不再纺线、织布、做针线,但是依然保留着勤劳的品质。 那盏在春天的夜晚陪伴我们的小油灯,也早已不用。但是它曾经用昏黄的光亮照亮了妈妈辛劳的身影,曾经带给我们无限的希望和温暖,却深深地镌刻在我们的记忆中,成为永远的怀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