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版:书香荆州

痴心不改写“春秋”
——丰川散文集《心有原乡》序

    □曾纪鑫

    一晃,与丰川兄相识30多年了。

    我们因文学而相识,而结缘,无论岁月怎么流逝,也无论时光怎么改变我们青春的容颜乃至渺小的人生,当初相识的一幕已定格在心灵深处成为一帧永恒的胶片——

    那是一个细雨霏霏的夜晚,我在故乡县城一所小学任教,突然听得一阵敲门声,打开一看,几位文友来访,其中就有丰川兄。都是文学“发烧友”,所谈自然离不开“文学”二字。那时,文学是神圣的,诗人、作家在人们眼中也是伟岸的,一首诗歌、一篇小说的发表,也许会产生意想不到的轰动效应。大家聊着,真诚而随意,一点也不掩饰内心的躁动与激昂。单调的工作环境、简陋的生活条件,非但没有影响我们的兴致与情绪,反而激发我们的想象与努力。如今回想起来,那可真是一段青春燃烧的激情岁月!

    后来,好像见过丰川一面,得知他出了一册诗集《原色人》;再后来,听说他辞职去了深圳,我也离开了故乡,相互间没了来往,也就断了信息。

    直到20多年后的2011年岁末,我应邀回故乡参加公安县三袁研究院成立大会,与丰川意外相逢。欣喜之情自不待言,令我感佩的是,置身“时间就是金钱”的深圳特区,他仍钟情于文学艺术,可谓初心不改、痴情不变。

    他一直写诗,还写散文、小说。自重续前缘,两人也就一直保持着“热线”联系。上月中旬,他说编了一本近些年创作的散文集准备出版,请我写序。

    《心有原乡》是丰川的第一部散文集,当我读完书稿,不得不说,丰川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简直有点“大喜过望”!所选近40篇散文,有超过一半的篇幅堪称优秀之作。

    集中所选篇章,多为叙事散文,无论写人,还是纪事,都是他的亲身经历,其中不乏传奇色彩。比如《皇帝的新装》中的杨帆,满口大话、空话、假话,其实他的谎言没有多少“含金量”,假到不须求证,一听便知是假。但他就在这种自我吹嘘、自我编织、自我陶醉的幻境中,演绎着一段“风生水起”的苦乐人生……

    我问丰川,你写的这些人物都是真的吗?他说都是真人真事,包括那些细节也是。于是,《心有原乡》在我眼里又有了一层新的含义——这是他生命的积累沉淀,是他人生的“春秋”历史,是一部别致的《丰川自传》。他的生命轨迹,特别是南下深圳后的历练,经由这部作品,在我眼前变得鲜活起来。

    丰川不仅笔耕文学,还在绘画、雕塑方面颇有造诣。刚到深圳,就开了一个雕塑工作室;后来迷上健身,索性开了一家健身房;经商只是手段,目的还是从文,作为一名自由撰稿人,除文学创作外,他还为各种美术报刊撰写美术评论……

    由诗歌转向散文,丰川写出的是一篇篇富有诗意的美文;有美术功底作支撑,往往寥寥几笔勾勒,所写人物就呼之欲出;而曲折传奇、活灵活现的叙事,那些铺垫与照应,使得这些散文又具有了小说的元素与色彩,好些篇章,其实也可以当作小说来读的;身居异乡,他笔下的语言、描写的风物、营造的氛围,仍保留着浓浓的家乡韵味,如《乡骂》《隔墙有耳》等,让我着实重新回味、体验了一把遥远的荆楚风情。

    如果仅仅局限于描写真人真事,丰川的散文也就“不过尔尔”,难能可贵的是,他没有就此止步,而是往前继续推进。他的深沉思索,使得作品的意蕴更加丰富,并将其升华到思想乃至哲学的高度。这,也是他散文的出彩之处。

    比如《赤发鬼吴佑平》,在状写小人物的悲哀与忧伤之后,丰川感慨不已:“这赤发鬼,生如蝼蚁,死如草芥,他肯定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一个人那么深刻地纪念着他。从他的身上,隐喻出整个人类在迷惘归宿面前的一种悲凉宿命,不管你是缨緌之徒或者闾左布衣,不管你‘武功’如何高强,在同一个文明维度上,虽然你用尽世俗的手段满足了肉体的虚幻,在死亡面前,我们每个人都是那赤发鬼吴佑平——生如蝼蚁,死如草芥。”

    再如《木头隐士》一篇,写追求艺术、自我折腾的木先生借钱不还,后来竟连电话也不接了,于是就想,如果把欠条撕掉,不是什么都好了吗?对此,丰川仿佛豁然开朗:

    “这么简单的事,怎么会想不明白呢?我给他发了一个信息:你的欠条我撕了,所有的债务免掉,双方安好!

    做完这个动作,我的心一下子从未有过的平静和踏实。

    后来,他又接听我的电话了,言语恭敬。是的,什么叫舍得?舍去了区区几万块钱,得到了一个对我心存感激的木先生。一念之间,两个世界,什么物象都没有变化,只是心念动了一下,什么都变化了。”

    散文集的书名,源自其中的一篇《心有原乡》,在该篇结尾,丰川如是写道:

    “一种现实的悲凉宿命,一种信仰的悲壮寻找,让我悲欣交集。

    他是幸福的,他的幸福在于他坚定不移地相信他的真实;我也是幸福的,我的幸福在于我能把虚幻想象成真实——这就是信仰的差异。

    吃完干粮,他把壶里灌满了洱海的水,对我说他要启程了。我问他下一程去哪里?他说去他的家乡。

    他发动摩托车,向我挥了挥手,一骑绝尘,消失在绿色的田垅之中。我立在那儿,穿云入雨处,看见1600多年前,陶潜情在骏奔,唱出‘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先知的陶渊明点醒世人:‘寓形宇内复几时?曷不委心任去留?’身体寄托在天地间还能有多少时间?为什么不随心所欲,听凭自然的生死安排?可惜,被囿于城中声色犬马的人,有几人能叫醒这对灵性的回归呢?”

    2008年,丰川45岁,他晚来得女,卖掉健身房,专心培育女儿笑笑。第二辑《温暖如巢》,其实就是一部当代“育儿经”。第三辑《踏歌行》,多为游记,人景交织,情景交融,与前两辑相比,抒情味较浓,是典型的“生活在远方”的写照。其中《小七和阿飞》中的小七,所写就是他的外甥女。小七身上,似乎也有丰川独立不羁、自由洒脱、诗意盎然的影子,是否经由她母亲的基因遗传,流淌着与丰川同样的血液?

    由20世纪80年代中期的诗集《原色人》,到三十多年之后新世纪的散文集《原乡》,丰川所追求的内涵其实一脉相承、一以贯之——原始、本色、自然、质朴、纯真、幽默、达观……

    常听圈内人言道,某些人仿佛就是为艺术而生的。看看丰川的人生阅历,读读他的《心有原乡》,莫非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丰川也是这类为艺术所生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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