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谢康平

  “叮叮当当……”一阵急促的闹钟铃声响起，惊醒了正在做着美梦的哈哥，哈哥睁开矇眬的双眼，连忙用手摁住了闹钟的按钮，时间还早，两点钟都还不到，哈哥没有马上爬起来，他打了一个哈欠，用尽全力伸展了四肢，闭上眼睛，努力地回味着刚才梦中的情景。

  梦中的他又梦到了自己的老婆，老婆还是那样温柔体贴，浑身散发着淡淡的清香，特别是她那一头乌黑发亮的长头发，飘飘洒洒，人见人爱，仿佛诉说着生命的活力。为了孩子，夫妻俩年纪轻轻就过起了牛郎织女的生活。孩子在县城读高三，今年要高考了，关键时刻，不陪读不行啊。

  “为了孩子，自己受点委屈，也未尝不可，等熬过了这几个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想到这里，哈哥就像打了鸡血一样，马上来了精神，掀开被子，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洗漱，一阵忙碌之后，按照惯例，哈哥口服一粒硝苯地缓释片，这是医生给他开的高血压丸子，已经吃了好些年了。

  打开大门，一阵冷风袭来，天空飘着淅淅沥沥的细雨，哈哥发动他的电动三轮车向着虾池一路狂飙。车经过一片墓地，一向胆大的哈哥，今天也变得害怕起来，他本来告诉自己不能往那方面想的，可是到了那里，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海儿。

  海儿是他的堂侄子，人高马大。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打地洞”。突然的一场工伤，让海儿的父亲丧失了劳动能力，迫不得已，在外打工的海儿和村里大多数农民的儿子一样，子承父业，转包了四十多亩地，养起了小龙虾。

  海儿的龙虾池正好和哈哥的紧紧相邻，叔侄两人平时一起给虾投料，一起捞虾，一起卖虾，一起喝酒，更多的时候，俩人一起聊天，聊国家大事，聊生活琐事。

  一天夜里，乌云滚滚，电闪雷鸣，瓢泼大雨下了整整一夜，哈哥躺在床上，心想，这下全完了，虾池肯定水漫金山，满池的虾子也肯定全跑了。一年的希望也肯定泡汤了……

  雨住了，天亮了，哈哥赶到虾池一看，他和海儿的虾池四周早已筑起了一道道高高的泥巴墙，波涛汹涌的湖面上，一个熟悉的身影倒在水中随波逐流，哈哥连忙跳入水中，此人正是海儿，为了抢救两家几十亩的虾池，海儿不顾狂风骤雨，或许是遭雷击了，又或许是劳累过度，最后献出了年轻的生命。

  海儿走了，哈哥接手了海儿的这些虾池，把海儿埋葬在这片墓地里，让海儿的墓碑朝着这片虾池，日夜守望着他生前未完成的虾业。

  现在哈哥的车行至此地，突然“啪”的一声，车子轮子上好像绊上了什么，他的魂都差点吓跑了，他哪里还顾得了什么，于是，猛踩油门，飞奔而去。

  到了虾池，哈哥早已吓得一身冷汗，浑身湿透了，他戴上头灯，仔细检查起车轱辘来，原来车轮上缠绕了好多菜籽梗子，不知是哪位爱占小便宜的叔伯婶娘，在墓地两旁种的油菜籽，油菜成熟了，风一吹，雨一淋，倒在路两边，缠进车轱辘，害得我们的哈哥虚惊一场。

  此时凉风习习，细雨蒙蒙，远处的湖面上，灯光若隐若现，哈哥知道，那是和他一样，早起的养虾人，已经开始了他们一天的劳作，田野里的蛙鸣声此起彼伏，给这个寂静的夜晚注入了勃勃生机，仿佛在迎接他这个早起的客人。

  哈哥换好齐腰深的水裤，拖着小船，来到一根竹竿处，他解开竹竿上的地笼绳，将地笼提了起来，并使劲往下抖动，最后把小龙虾抖集中后，再解开地笼绳另一端的系绳，他把地笼朝船舱里抖了抖，从地笼里抖出了好多东西，有活蹦乱跳的大鲤鱼，有生龙活虎的各种龙虾，有上下翻滚的鳝鱼、泥鳅，还有田螺、蚂蟥什么的，没有收几个地笼，船舱早已装不下了，他把船儿拖到岸边，用滤筛把小虾过滤掉，再把鳝鱼泥鳅，各色鱼种，分门别类，装好盖严，再次下水，如此反复，没有几个回合，竟装了满满的十大篓龙虾。

  此时天已微亮，细雨还在绵绵，哈哥浑身湿漉漉的，雨水和着汗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模糊了双眼，哈哥用手一抹，发动车子，向收购点驶去。

  收购点灯火通明，人声鼎沸，讨价的，还价的，卖虾的，择虾的，有的拖着虾子来了又走，有的走了又来。

  因为是熟人，哈哥也没有问价，任凭老板搬上搬下，老板在纸上写写画画，计算机一番乱摁，最后老板报出了金额：2678元。

  “怎么？　你没摘错吧？　今天十篓龙虾只卖了这么多，昨天同样多的虾子，快接近4000块！”哈哥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兄弟，没有搞错，虾子行情不好，跌得厉害……”老板有气无力地说。

  “那对不起，我到别处看看，价格悬殊太大了！”哈哥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一样，一边赔着不是，一边往车上搬着一篓篓的龙虾。

  天下乌鸦一般黑！　哈哥拉着满车的龙虾，兜兜转转跑了几个收购点，都像开了会一样，给出的金额都差不多，有点甚至还少一些，最后有一个老板见哈哥为人忠厚老实，勉强答应出3000块钱收他的龙虾，但实际只能付2800，老板的要求是明天要他继续到他这里来卖龙虾，明天再一起把200块钱加上去一起算账。

  此刻的哈哥早已筋疲力尽，脸上不知到底是雨水、汗水、还是泪水？　他接过老板递过来的一沓钞票，数都没有数，直接装进了口袋，发动了车子。

  哈哥来到一个早餐店，买了二个包子，一杯豆浆，豆浆一口气吸完，包子吃了两口，觉得实在没有胃口，吃不下去，便用袋子把包子装好，丢进了虾篓，等回家再吃。哈哥正准备往回家赶，突然觉得一阵头疼脑热，心想，是不是穿了一夜的湿衣服受了风寒？得赶紧上医院，身体是革命的本钱，现在是养虾的关键时刻，不能掉链子。

  于是，哈哥掉转车头，一溜烟朝医院跑去，迎接他的不知又是一个什么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