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平安

  蒂姆·高特罗是美国南方文坛继福克纳之后的又一新秀，他的短篇小说集《死水恶波》（人民文学出版社，程应铸翻译）再版，我立马买了回来，一个晚上就读完了。

  他每篇小说充满着荒谬的矛盾。《死水恶波》一文中，开篇表明修理匠哈里是个行事谨慎的人。他帮一位农妇修水泵时，发现其丈夫在井边触电身亡。葬礼后，单身汉的他和农妇有了不一样的情愫，相处后发现，农妇喜欢的是他在外游历的刺激生活，农妇想逃离乏味单调的生活，于是他趁农妇不在家时偷溜进其家中，发现是农妇拉下电闸让丈夫触电身亡的。一天雨夜，哈里驾着车快速逃离了这个村子。可是他逃走时并没有发现农妇早已躲进了后备箱。路程过半才发觉农妇手中握着一个大扳手，在身后要挟他带她离开。哈里拒绝，并说出了她杀害丈夫的事实，哈里的知情使农妇动了杀心，将他打倒，丢出车外，驾着哈里的车扬长而去，哈里望着天空死去。哈里是个谨慎的人，仿佛又是一句嘲弄，他因谨慎发现了杀人真相要离开，离开时他因不谨慎让农妇躲到车里，还杀害了自己。悖谬的是，似乎谨慎才是导致他丧命的根本原因。

  《晚间新闻令人胆寒》中，火车司机杰西驾驶着一辆有毒化学品的火车送货，他觉得“这是个待遇不错的工作，但责任重大。”但他还是在驾车时醉酒，在火车翻车，化学品泄漏，造成重大火灾后，他逃跑；明知责任重大，他醉酒；明知要承担责任，他却逃避责任。这似乎是一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悖谬。在他冷静下来后，他开始回想这个重大事件是怎么引起的，他起初坚信，不是自己醉酒驾驶造成的，火灾刚起时他查看过，是后部链条断裂造成火车翻车，但是当晚间新闻不断播放火灾触目惊心的场面时，他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醉酒驾驶出了问题，他越来越相信自己是造成这一重大灾难的元凶。这又是一个悖谬，他看见的事实和他所相信的事实是不一致的。

  《赌桌上的调味酒》中讲述了一个颇具调侃意味的故事。一个喜欢飙车的货车司机，在送货时收听一档广播节目，把女主播当成了自己的女友，于是鼓起勇气去女主播家拜访，女主播听他讲述了自己的故事，得知他生活得不幸福，第二天女主播主动找到他，让他沿着镇子慢慢开车，同时“教育”他，要慢慢开车，享受慢慢来的生活，做人不能太急躁，就这样，他们产生了好感。一天，他们在酒吧约会，几个地痞流氓在“调戏”女主播，对她搂搂抱抱，而货车司机想着，这肯定又是女主播给他上的课，他一直记得女主播对他说的那些为人处事的道理。小混混走后，女主播气愤地责备货车司机就那么看着别人侮辱她，却无动于衷。那天之后，女主播辞职离开，货车司机却一直不明白自己怎么做错了。似乎是某种调侃，教育别人的人，不考虑实际情况也会自食恶果，可是更深刻的是，教育他人的那些说教，却反过来造成了更大的伤害，这又是一种悖谬。

  在余下的几篇小说中，种种悖谬被小说家展现得淋漓尽致。那些厌恶平淡生活的人，在外久了，就会想念妻子的唠叨、父亲的臭脾气和孩子的啼哭声，可他们却又忍受不了平淡的乏味，又要去追寻“新“的生活。这又是一种悖谬。

  高特罗的《死水恶波》小说集，集中向我们展示了生活的悖谬。他告诉我们，悖谬常在，但是我们可以选择一种生活，坚定而踏实地过下去。要潇洒自由，就得忍受不平静的生活；要平静安稳，就得腾出一部分自由给家人朋友；要谨慎小心，就要忍受思虑带来的痛苦。人不可能什么都会得到，失去的同时也一定会有所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