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平安

  新锐小说家简媛短篇小说集《去南方》，多以女性为主角，在叙述中间入自然描写，《枯秋》《你为什么不哭》《去坝洪村那天》《两只铃铛》等以女性视角，描绘女性听到、嗅到、看到、摸到、感受到的激变世界，在对自然之物的描写中，直接展现人与世界、人与自我的互动与对话。

  家庭空间成为构建女性乌托邦的场所。《美好的夜晚》讲述了失独女性杏子免费出租女儿房间的故事。杏子早年与丈夫一鸣离婚，独自抚养女儿至研究生，可女儿因一次车祸意外离世，杏子就此耽于工作，至退休也未能走出女儿早逝的痛苦，于是打算将女儿的房间免费租给年轻的女孩，以期能找个心理慰藉。

  前夫一鸣听闻，来到杏子家中劝阻，杏子开始动摇，当在院子里见到给自己捡拾桂花，替自己酿桂花酒的女孩儿时，她又坚定地将房间租给了这位女孩。女孩带着残疾的母亲来过夜，杏子担忧这对苦命的母女会想不开，她在楼下听着二楼的动静，心中埋怨一鸣将女儿的房间装修得一点声音也听不见，内心很是焦虑。

  在这里，家庭空间男性影响力或显或隐地造成了某种阻碍与鸿沟，看得见的是一鸣干扰杏子租房的决定，看不见的是那间被装修成消音房的女儿卧室，这卧室表征着始终既缺席又在场的丈夫与父亲。伴随叙事不断在过去与现在回返，杏子也将自己撕裂成两半，快乐的一半分给了工作、女儿，痛苦的一半分给了婚姻，这种自我分裂和隔阂，来自前夫一鸣的“大男子主义”以及对婚姻的不忠。

  值得注意的是，杏子家外是满园的桂花，房前是湖，房后是梨花岭，满岭绿意，树木繁盛。一楼书房，开有一窗，窗户直对着院子里的桂花树，二楼女儿房间窗户可以远眺岭下的湖泊，和湖边的杉木，可以说，这是一间被花木山石环绕的房子，窗户打通了屋内屋外的隔阂，将人造的家庭空间和自然空间连接成一个整体。

  二楼房内，租房的女儿带着残疾的母亲欣赏窗外耀眼的月色和夜景，二人不禁发出“真美”的感慨，母亲压抑的情感顿时释放，哭了出来，女儿也懂事地安慰母亲，杏子因为担忧那对母女的安全，躲在二楼门外，听见这些对话，也哭了出来，被压抑多年的情感得以宣泄，渐渐地听见二人均匀的呼吸声，才放下了心中戒备和担心，此时从外到内的花香和洁白的月色，始终萦绕在杏子的独白当中。

  某种意义上，杏子的居所，仿佛成了一座“飞地”，不受任何管辖，成了人间的女儿国，成了女性的乌托邦，在这里，透过被打通的家庭空间与自然空间，引发了某种情感上的同频共振，三位女性似乎成了情感共同体，她们能互相感知对方的痛苦与哀伤，感受对方的快乐与善意，杏子也缝合了由前夫一鸣带来的情感隔阂与自我分裂。

  空间的连通和女性情感共同体都指向一种超越的冲动。人造空间和自然空间，并非截然对立的，人与自然并非统治与被统治的，我们要超越这种非此即彼的对抗意识，达到人与人、人与自然的多元共生。

  简媛的小说，以女性经验写作为特色，其自然书写，也带有鲜明的女性自觉意识，值得一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