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郑天红
多年没有亲近故乡的那条观音老街,我很怀念。
老街不知道有多少年历史了,由一块块大小不等的青石板铺成,约有300多米长。天气晴朗的时候,阳光照在青石板上,远远望去,像一条波光粼粼的小河。
偶尔一条瘦狗慢悠悠地溜过,与屋檐边上划过的雨燕形成强烈对比。某个角落,总有些小孩子在堆积木,玩泥沙。
街道两旁,古色古香的老房子错落有致。红墙绿瓦,屋顶四角雕龙画凤,听说是以前有钱人家留下的。临街的房子全都成了店铺,有卖南货的,有卖北货的,有打棉花的,有做木工的,有茶馆店,有面铺……
那时候,最吸引我们小孩子的莫过于面铺了。每天,无论是上学还是放学,我们都会不由自主地在面铺前停留片刻,使劲地吸着从面铺里飘出的香气。
这时,总会有一位戴着白帽子的师傅对我们说:“小孩们,不要迟到哟。”我们一边咽着口水,一边恋恋不舍地往学校走去……
记得有一次,全校的师生都涌向了老街,老街立马出现了只有赶集才会有的热闹。那时,我也随着人流穿行在老街上,正准备朝礼堂方向奔去,却无意中瞧见了我的两个姐姐,她们居然在那间面铺吃面的人群中! 我简直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要知道,由于我们家姊妹多,条件苦,一碗面条对我们来说也是一种奢侈。当时,欣喜若狂的我立刻拨开人群朝姐姐走去——
“姐,我也要吃面条。”
“那你不去礼堂了?”姐看到我的出现也有些惊讶。
其实,当时的我年少无知,对社会活动根本不知所谓。相反,倒是很清楚那香喷喷的白面条对我的诱惑有多大。于是,我坚持要吃面条。姐姐拗不过我,终于答应了。
姐姐吃完后把我的面条一块付了钱就直奔礼堂,我一个人在面铺尽情地享受着美滋滋的面条,却也不亦乐哉。记忆中,那碗面条我吃得很慢很仔细。当我恋恋不舍地喝完碗底最后的一滴汤时,那个戴着白帽子的师傅来到我的身边,用手抚摸着我的头,充满怜爱地说:“小家伙,我煮的面条好吃吧?”
我涨红着脸说:“嗯,好吃!”
师傅说:“那你以后要多来啊!”我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许多年过去了,我依然记得那碗面条的味道,记得那戴着白帽子的师傅的怜爱眼神。如果问我为何唯独对面食情有独钟,我想是与那一碗面条有着莫大的关系吧。
自念完小学以后,我就离开了故乡,到外地求学、生活。岁月在流逝,历史在变迁,很多人和事在记忆中都已淡忘,唯独故乡的那条老街和老街上的那间面铺却时常出现在我的梦里。
而今,我也不再是那个吃不起一碗面条的小孩。只是,每每吃面条的时候,我的脑海总会浮现出故乡的老街和往日那吃面条时美丽的情景……
前不久,我难得回了一趟故乡,本打算到记忆中的老街重拾儿时的乐趣,当我到了记忆中的老街,却不免有些愕然。古色古香的老房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泛着冷光的不锈钢防盗网围着的小楼房;那条青石板路也被硬邦邦的水泥路重重地压在身上;还有那条瘦狗,那些堆积木、玩泥沙的小孩也不见踪影了,只有轰隆隆惊险掠过的摩托车……至于儿时的那间面铺,已经成了一家麻将馆,里边的吆喝声,让我如此陌生。
是的,为了建设新农村,一切都变样了,我无力谈论得与失。因为,我梦中的天堂不见了,拔地而起的建筑和陌生的面孔早已将记忆中的老街拉扯得模糊而又遥远,站在曾经的青石板铺成的水泥路上,对着面铺的方向,一种难言的失落忽然涌上心头,久久不曾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