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日报
2025年09月10日
第A007版:江津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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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本人生

  □ 罗旭初

  父亲的课本,蓝色硬壳封面,边角磨损,内页泛黄如秋叶。那是上世纪50年代的师范教材,扉页上“为人民教育事业奋斗终身”的墨迹犹未干涸。我少时翻检,见密密麻麻的红批注夹于行间,整饬而严肃。彼时不解,只道是教书匠的寻常事。

  后来我才知晓,父亲的书橱深处,竟藏着两套课本。一套是摆在明处的教学用书,另一套则是他手抄的笔记,题曰“教子篇”。这后一套,从不示人,亦不用于讲堂,专为教我做人而设。

  父亲教书,向来严正。他的学生在多年后成为我的老师,每谈及父亲,总说:“先生讲课,字字如钉,钉入木板,拔不出来。”我想这比喻甚好,因我自幼领教的,便是这种不容挪移的教导。他教我写字,必先悬腕,笔杆须垂直,墨要浓淡适中。有一回我偷懒,字写歪了,父亲并不言语,只将那页纸撕去,令我重写。夜深人静,煤油灯下,我一面啜泣一面书写,他在旁批改学生的作业,偶尔抬眼一瞥,目光如尺,量出我笔画的偏差。

  我听说,他的同事来访时,父亲却另有一番气象。那些老师们个个清瘦,衣着朴素,言谈间有旧式文人的温雅。他们坐在我家堂屋,谈起教育之事,眼睛便发光,仿佛内里点着一盏不灭的灯。王老师最爱说:“教学生如种树,既要修剪,也得任其生长。”江老师则道:“板书如人脸,须眉目清楚。”父亲听着,不时点头,偶尔插一两句,却总是切中要害。

  某年教师节前夕,父亲当年的一位同事来访。闲聊时,这位老师忽然说起往事:“那年在乡下教书,冬天教室漏风,孩子们的手冻得像红萝卜,你父亲就把自己的手套脱给最小的学生。”这事我却是头一次晓得。

  我忽然明白,父亲那“两本人生”其实是一体的。他教学生知识,教我做人,本是一回事。他是50年代的师范毕业生,将教育视为天命,讲台上传道授业,家庭中言传身教,从来不分彼此。正如他旧课本上所批注的:“教育者,非止于教书,更在育人。”

  是啊,父亲的课本里藏着两本人生:一本教学生,一本教我做人。如今,我每每见到父亲的同事时,总有特别的感怀。他们那代人大多已凋零,留下的精神却如种子,在我们这些后辈身上生根发芽。教师节又至,我整理父亲的旧物,抚摸那些密密麻麻的批注,仿佛触摸到一颗跳动不息的教育之心。

  我懂得,人生确有两本大书:一本写满知识,传授世人;一本记着品格,传给子孙。而真正的好教师,能将两本书合成一部杰作。我的父亲就是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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