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中秋节，妹妹带回来一盒包装精美的海鲜月饼。

  晚饭后，窗外月光皎洁，一家人其乐融融地聊着天。妹妹解开月饼礼盒的锦带，慢慢打开来，只见7个小月饼，众星拱月般围着中间一个银盘似的大月饼。妹妹征求大家的意见：“吃小的还是大的呀？”母亲说：“中秋团团圆圆，一起吃大月饼吧。”于是，妹妹像切生日蛋糕一样，将大月饼分成了多个小块，然后一块一块递给大家。刚吃一口，母亲就喊太腻了，吃不下。父亲则吐槽，什么高档月饼，我看还不如以前几毛钱的土月饼好吃。妹妹解释说，这是五星酒店定做的鲍鱼海参月饼，新开发的品种，选料上乘，海鲜的确就是这个味儿。父亲母亲听此一言，只得硬着头皮把那一小块吃完了。

  妹妹打算再分剩下的半个月饼，众人纷纷摇头：“我要减肥……”“吃多了睡不着……”“吃不惯海鲜口味……”最后到散场，桌子上还剩下半个月饼。收桌子时，看着无人问津的半个月饼，我想放进冰箱留着，又觉得过夜了不新鲜，半个月饼成了鸡肋。踌躇一会，我还是狠心地倒掉了半个月饼。

  那晚我躺在床上，毫无睡意，感觉自己像犯了错似的，辜负了五星酒店某个大厨的心血。渐渐地，思绪又飘到了30年前，那年同样是中秋节，姑姑给爷爷送来了一盒月饼。月饼用油纸包裹、小麻绳捆着，透着一股清香。那提月饼有5个，当时家里5个人，正好一人一个。我和妹妹摊开小手，从母亲手里接过来月饼，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地从厨房跑了出来。月光如水，我们坐在堂屋的门槛上，小心翼翼地解开月饼。月饼形状端正，花纹和字迹清晰，边缘呈象牙白，底面棕红色。一口咬开来，里面包着芝麻仁、花生仁之类，瞬间满口盈香，心里美得比考试得了100分还高兴！

  我和妹妹的月饼很快就吃完了，我们舔一舔嘴唇，感觉意犹未尽。回到厨房时，我们赫然发现，桌子上还剩下半个月饼！“吃吧，掰开来一人一半。”爷爷笑着说。原来爷爷只吃了半个月饼，这半个是他故意留给我们的。我跟妹妹惊喜不已，我拿起来正要一分为二，父亲出现了，大喊一声：“我看你们谁敢吃！”面对愤怒的父亲，我低下头，哆嗦着把半个月饼放回了油纸里。爷爷对父亲解释，说是他专门留给我们的半个月饼。没想到一向对爷爷百依百顺的父亲，这一次对爷爷发了火：“您的月饼自己吃，凭什么留一半给他们？”

  爷爷没再说话，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良久，父亲蹲下身来，低声对我俩说：“爷爷已经七十岁了，还能吃几块月饼？　你们才多大，好吃的月饼在后头。将来，月饼会把你们吃腻……”

  又是一年中秋佳节，面对超市里琳琅满目、五花八门的月饼，我吃月饼的欲望早已淡去。但是，30年前的那半个土月饼，却经常浮现在我面前，让我一次次模糊了双眼……

  □董川北